听到“墨家巨子”四个字,墨语的神情明显变了,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扶央,最后唇齿都开始发抖,愕然开口道:“你…你真的是扶央…你还活着……”
羞愧,惊讶交织在一起,如同惊雷炸开在墨语的心里,过了这么多年,他其实也算想明白了,当初确实是他鬼迷心窍,一念之差,想不到今时今日还有机会和扶央相见……
“我还活着…你应该很不快吧…呵呵,墨语啊,这一辈子,我都不可能原谅你。”
扶央与墨语对视,一字一句的说道,他的眼神如同坚冰一样,不带任何温情。
“扶央,我确定不祈求你原谅…只不过……”
“生死有命,我都认了,如今我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扶央摇摇头,凄凉一笑,而后闭上了双眼,一副赴死的模样。
无心一直看着,她也是诧异非常,只不过想到扶央对九妖的优柔寡断,温柔体贴,以及对绫儿的担忧关切,她算恍然大悟了。
可是,星河少主便是星河少主,不管他是墨家而来,还是星河黑主的亲子,他都是高高在上,养尊处优的主子。
这些年星河焕然一新,地位扶摇直上,大半都是他的功劳,且赏罚有度,爱憎分明,再也找不出另一人如此头脑清楚,心思缜密了。
“扶央,婳儿去哪里了?”
墨语叹了一口气,为难的问,这个时候,机关图在他们之间又变得微妙无比。
“我不会告诉你的,就算今日我死了,他们也会把机关图带回去,你根本不配拥有上古神物。”
扶央依然冷笑,丝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
墨语勾勾手指,两个墨家弟子一把抓住了无心,逼着她仰去头,墨语的藏月贴住她的脖颈,厉声问:“说!婳儿被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你以为星河之人是软柿子不成,我便是知道也不会吐露半分!”
无心傲然一笑,冷冷启唇,挑衅的看着墨语和卫子青。
“墨语,你们不必白费功夫了。”
扶央睁开眼睛,很满意无心的回答,他坐直了身子,怡然自得的笑着。
“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墨语恨得咬牙切齿,眼眸里都是冷意,还有些许的不甘。
“那你便动手啊!”
扶央笑意褪去,面容都是阴沉之气,他刻意在激怒墨语,就想看看他会不会说到做到。
“你…不知好歹!”
墨语彻底失去了耐心,他头脑一热拿着藏月就要刺向扶央,偏偏他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看得他更是怒火中烧。
“少主!”
眼看藏月一晃就要划破扶央的喉咙,无心急切的大喊道,扶央却是不怒反笑,毫无惧意。
“都住手!”
这个时候,忽然天雷滚滚,电闪雷鸣,海面上皆是惊涛骇浪,狂风大作,众人在此刻呆住,听得一声大喝,都转头看去。
阴云密布,昏暗阴沉的天幕下出现了一男一女的身影,两人都是墨发白裳,气质卓绝。
“深海之处本是世间最纯洁清澈的净土,岂容尔等大行杀伐,血肉相残!”
一男一女从天而降,眉宇间都有怒色。
男子高贵优雅,英俊潇洒,女子貌美如花,身形高挑,两人贵气浑然天成,超凡脱俗。
“二位是?”
墨语疑惑的问。
“吾乃天界散神蝴白。”
“吾乃天漪。”
两人一前一后说道。
“天界散神?”
卫子青大吃一惊,不敢相信两人的身份。
蝴白点头,走到被困在法阵中的扶央面前,他手指一划,法阵瞬间消失了,而后他吐了两口血,道:“深海果然名不虚传,法术一点都不能用……”
“蝴白,你不要勉强自己。”
天漪扶住他,有些忧心。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不敢言语,他们都以为自己在做梦,竟然遇见了天界之神,所以都目不转睛盯着蝴白和天漪。
扶央也是半信半疑,直到他从法阵中脱身,才终于相信这如天方夜谭一般的现实,果不其然神真的插手凡间之事了。
“少主,您不要紧吧……”
无心搀扶住跌跌撞撞起身的扶央,急忙撕下布条给他开始包扎伤口。
他摇头,没有说话,目光也被蝴白和天漪吸引了。
“吾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机关图而来,可是深海之地,灵气皆是无用,你们斗得死去活来,只怕会让人钻了空子。”
“大胆罪神!扰乱凡间秩序,插手俗世生死,实在有悖天命轮回,天界律法!”
蝴白话音刚落,天边飞来两个黑影,出声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她落在不远处的沙滩上,一身白衣,怒目圆睁,无情斥责道。
在她身旁跟着一个阴柔邪魅的男子,身上衣裳华丽,头戴珊瑚宝冠,额前生有锋利雪白的龙角,他笑眯眯的走来,拂起袖子高傲冷笑道:“蝴白,天漪,好久不见,想不到这一次重逢,你们都成为了臭名昭著的罪神,真是可惜。”
“素女,欢慕,还真是来得及时,想必是害怕我们戳穿天界的阴谋吧。”
天漪嫣然一笑,无邪的五官却透出威严。
素女一楞,也冷笑起来,她撩撩胸前的秀发,不以为然道:“哼,被天界除名之神,也敢当出头之鸟,真是不自量力。”
“素女娘娘何必和他们废话,拿到机关图才是关键。”
欢慕横了一眼蝴白和天漪,笑容满面,却森冷无情。
“大公子说得对,那便动手吧!”
素女挑眉,妩媚动人的笑着,她面容染了一丝冷气,忽然举起了左手,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一道紫色的闪电从她的掌心蹿了出来,直直冲上了天幕。
片刻之后,一声惊雷炸起,深海方圆五里都生了一道白色的结界,素女眼眸深处波光灿灿,笑容妖媚无比。
“糟糕,是破除深海禁锢的结界!”
蝴白皱眉大惊道,他掌心一扬,果然灵气充沛无比。
“那要怎么办?”
天漪看着那结界,不免胆战心惊起来,看起来天界兴师动众,为的就是机关图,可是为何如此急切,难道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墨语,快把机关图交出来!”
结界一成,法力无边,素女一掌出去,紫色光芒直冲墨语和卫子青,蝴白一看急忙上去拦下了她的攻击,回头道:“机关图去哪里了?”
墨语和卫子青北这么一问,才急忙回过神来,惴惴不安道:“被…被扶央拿走了……”
卫子青指指一旁的扶央。
素女一看瞬间改变了方向,伸手握爪凝聚灵气向扶央飞了过去,扶央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一双冰冷修长的手抓住了肩膀,他疼得一个踉跄,被无心扶住,仔细一看,面前是一个白衣素净,却暗藏杀气的年轻女子。
她凝眉厉声问道:“机关图呢?”
“素女,凡人无辜,你何必如此刁难?”
天漪挡住了素女,一把护住了扶央和无心,两人都身受重伤,气息奄奄,再遭素女毒手只怕凶多吉少。
“无辜?机关图本就是上古神物,如今要召回天界,有何不妥?”
素女抬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天漪,她气焰嚣张,跋扈蛮横,说着便对天漪出手,两道光芒相遇,在沙滩上炸出了滔天气流,身旁的墨语和卫子青都被掀倒在地,不远处的鬼魅夫人也是一个踉跄,不可思议的看着这边。
“墨语,他们想要抢夺机关图,难道你们要坐视不理吗?”
素女和欢慕来者不善,估计是天界的授意,蝴白急忙朝墨语喊道,他是想要他出面阻拦,毕竟人多势众还能与此一战。
墨语立刻恍然大悟,一招手墨家弟子和蓝衣道士都往素女和欢慕围了过去,如今深海的禁锢破处了,灵气瞬间扑面而来,带着一股强大的冷意。
“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也敢拦我们!”
欢慕嘲笑着,拿起一把青剑就招呼上去,一道浅淡的光芒打了过来,墨家弟子和蓝衣道士都倒地一半,而后素女乘胜追击,掌心的紫色光芒万丈,她抱着箜篌跳上半空,美目犀利冰冷,狠狠盯着墨语和卫子青。
“把机关图交出来,否则尔等就等着命丧黄泉吧!”
素女一袭白衣,却是阴气沉重,她拨动着琴弦,手指一挑,刺耳霸道的气流卷起了海浪,哗啦啦的冲了过来。
一片哀嚎惨叫响起,墨家弟子都被打倒,身上血流如注,白云观的道士也如枯草一般的颓败下去,他们痛苦的在地上翻滚,身后是一段一段血色。
墨语和卫子青听了那琴音也是头昏脑涨,双眼发昏,他们趔趄了几步,随后拔剑迎了上去。
两人与素女和欢慕在半空中激烈打斗,留下了一边茫然无措的扶央和无心,形势复杂多变,不知要如何发展,他扫了一眼蝴白和天漪,随后示意无心:“我们先走,把机关图拿到手再说。”
“是。”
无心点点头,扶着他静悄悄的离开了硝烟弥漫的海边,不远处还可以看见坚不可摧的结界,他手心一股灼热,内力在凝聚,在蓄势待发。
不到一会儿,扶央,无心和两个带着暗夜的弟子到了密不透风,日光昏暗的森林入口,那一片萧瑟荒凉的草地上,却是躺了一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无心看了扶央一眼,便匆忙的跑上前去,看见那美丽动人的面容时,她讶异的喃喃道:“歧芸护法?怎么会在这里……”
然后她楞了一下,怔住:“那皇甫婳去哪里了?”
不等她转身,扶央已经走了过来,当看见是歧芸之时,他握紧了拳头,懊丧的咬牙:“看来机关图又与本座失之交臂了,这深海果然还有其他人黄雀在后!”
这时,歧芸却已经有了苏醒的迹象,扶央赶紧蹲下身来,焦急的问道:“歧芸,皇甫婳呢?”
歧芸转醒,一睁开眼就看见了愁眉不展的扶央,她立刻爬起来作礼,却因为动作太快惹得气血乱涌吐了好几口热血,无心手疾眼快的揽住她,掌心抚摸在她的脊背上,内力慢慢的灌入她的体内。
片刻之后,歧芸总算恢复了一些,她愧疚的低着头,自责道:“都是属下无能…皇甫婳被晚兮带走了……”
“晚兮?他来深海了?难道是和阿狸一起来了?不然他如何敢冒险——”
扶央有些惊讶,随后想到晚兮离开星河时的决然和狼狈,他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原来从头到尾,晚兮都和自己一样,对机关图虎视眈眈,所以才会谋划了那么久。
当初他谋逆篡位不成,如今倒是胆大包天来闯这深海阔地了,真不愧是星河之人,浑身是刺,心如铁石。
“深海之地广阔无垠,地势复杂奇特,他是个精致儒雅之人,断不会躲到湿冷肮脏之地,你们多留意溪水旁和山洞里。”
扶央面无表情的说道,他是了解晚兮的,他心思缜密,谨慎非常,一定是想要渔翁得利,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机关图。
“属下明白。”
无心和歧芸抱拳异口同声道。
皇甫婳做了一个梦,梦里冰天雪地,雪花纷飞,她在积雪中步履维艰,望着那一座木房子。
房子里面,是年轻的男女,郎情妾意,眉目传情,她突然落了一滴滚烫的眼泪,直到他们从窗口看过来,她终于泪水滂沱。
“风间……”
她伸手皱眉哭喊着,那男子分明生得和殒杀一模一样,只是扫视她时眼里并未有情分。
“我们认识吗?”
男子撑着伞,身边站着那个陌生又娇美的女子,她在笑,笑容不屑又张扬。
“风间,你怎么不记得我了?”
她又哭,摇摇欲坠,冷风刀子一样割伤了她的脸颊,她的心也跟着疼了起来。
还记得上一次在梦里见到他,是黄帝之女沩婳给她托梦,可是转眼物是人非,殒杀的身边早已换了佳人。
“风间?我确实叫风间,姑娘是否认错人了?”
他高傲冷漠,不带丝毫感情的叹息道。
“不会的!我怎么可能认错人,我不可能不认识你……”
皇甫婳激动的上前抓住他的手腕,他手一抖,伞跌落在雪地上,女子瞬间勃然大怒,咬牙切齿的推开了她:“风间是我的!你休想抢走他!”
说罢,女子拉住风间走转身回到了木房子里,她想要追上去,却发现双腿冻僵了,猝不及防的摔倒,她情不自禁的涕泗横流:“风间…风间…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
她绝望的呐喊,耳边全部都是大雪的清音,刻骨的寒在四肢内堆积,终于吞没了最后一丝温度。
她以为自己死了,可是睁开眼睛却是一个宽敞明亮的石洞,翻身坐起,眼前是玉树临风的晚兮,他噙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冷笑,旁边站着乖巧妖媚的阿狸。
“又是你…想必,还是为了机关图吧。”
皇甫婳叹了一口气,机关图让多少人趋之若鹜,罔顾生死前来争抢掠夺,到今日她已然见怪不怪,倒也分外的冷静。
“既然你明白,那我也不多说什么。”
晚兮淡淡一笑,阿狸立刻上前抓住了皇甫婳的手腕,她龇牙咧嘴的,嘴角是锋利的獠牙,皇甫婳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
“你要做什么?”
她挣扎了一下,却一点都动弹不得,想不到看起来柔柔弱弱的阿狸,力道倒是大得出奇。
“机关图的力量迟迟没有苏醒,想必是因为深海的缘故压制住了,只要我唤醒机关图,就能自然而然的吸收其中的灵力。”
晚兮邪笑,面目变得诡异阴森,皇甫婳害怕的颤抖了一下,想要推开阿狸,却被一掌打在了石床上。
“你最后乖一些,否则只会自讨苦吃。”
晚兮劝诫道,他拿起了腰间的紫萧,熹微的光芒萦绕在萧身上,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灵息,皇甫婳面色苍白,嘴唇发抖道:“这…这又是什么东西?”
“当然是可以唤醒机关图的宝物了——”
晚兮挑眉,英气的五官有说不清楚的阴翳,皇甫婳愤怒的咬唇,却又是被阿狸掐住了喉咙,她瞬间呼吸困难,脊背冒汗。
紫色的光芒变得明亮刺眼,直直的打进了皇甫婳的体内,她痛得面目煞白,瑟瑟发抖,阿狸的手里握了一把匕首,无情的插进了她的心口,那里是结疤不久的伤口,一股揪心的疼让她痛苦的呻吟起来。
雪白细腻的后脖子上,蓝色的蝴蝶闪了一下,晚兮看着那个印记,有些喜出望外,紫萧的力量压抑而强劲,所以他才会借此逼迫皇甫婳潜藏的神力。
“你们…你们给我滚开……”
皇甫婳脸上都是汗珠,她咬住干裂的嘴唇,怒火中烧的瞪着晚兮,可是心口的疼和体内的乏力交汇在一起,如同洪水一般摧残着她的理智。
又是一掌,晚兮打在了皇甫婳的后背上,只见她身子僵了一下,而后软绵绵的倒下去了,蓝色的蝴蝶发出灿烂的光辉,阿狸忍不住退了两步,眼睛被刺得疼痛难忍。
“主人,这是什么东西……”
“应该是机关图要苏醒的前兆,继续施压!”
晚兮乐不可支,狰狞的笑着,阿狸都不由的浑身颤抖,心头发冷,那喷薄而出的贪念与渴望,仿佛是一趟炙热的阴沟水,她胃里一阵翻腾。
阿狸露出了爪子,犹豫了半分,还是扎进了皇甫婳的后背,血瞬间冒出来,像一汪源源不断的泉水,顷刻间便湿透了她的衣裳,粉色的裙子变得鲜艳突兀,也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