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人。”
“计划成功了吗?”
洛樱喝了一杯刚端上来的热茶,斜眼看着身旁的黑衣人。
“夫人…属下该死…计划失败了……”
“饭桶!什么事情都办不成!”
洛樱没想到他带来的是个坏消息,随即怒火中烧,一拂袖把茶具都掀翻在地砸了个稀碎,黑衣人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解释道:“属下本来想鹤顶红毒性够烈,用不着落胎药的,谁知道夫人给的鹤顶红…毒量不够…岚裳似乎是常年学武之人,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到,我还要你有什么用处!”
洛樱怒目圆睁,嘴角都是阴冷,她掐住了黑衣人的脖子,咬牙切齿的破口大骂,黑衣人抖成筛子一般,不敢直视她冰冷的目光。
“夫人…请…请再给属下一次机会……”
“我给过你两次机会了,是你不会把握——”
“后天就是皇甫蔷的大婚之日,丞相府上下都会忙得不可开交,到时候属下亲自去了结了岚裳……”
闻言,洛樱楞了一下,她挑眉道:“你最好不要再次让我失望——”
“是…是…夫人放心,这一次…属下一定马到功成……”
“哼!滚吧。”
洛樱嫌恶的擦擦手,再没有看他,黑衣人连滚带爬起身,临走之时抬起头盯着洛樱,眼神无比的冷漠,还带着一丝杀意,可是最终还是黯淡下去,灰溜溜的消失了。
片刻之后,门外一阵轻悄的脚步声,洛樱烦躁的骂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你在和谁说话?”
樗北炎冷冷的启唇,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的后背。
洛樱惊住,回头有些意外的回答:“是…是你……”
“不然你以为还能是别人?”
“不…不是的——北炎,你找我有事吗?”
洛樱脸色瞬间好得不得了,她挽上樗北炎的胳膊,美丽动人的面孔上俱是欣喜。
“安胎药,记得按时吃。”
樗北炎推开她的手,把四包安胎药放在桌子上就要离开,洛樱手疾眼快的拉住他,用撒娇的口吻问:“北炎,可不可以告诉我一件事情?”
“什么。”
他的语调没有任何的起伏,仿佛是一尊木偶,冷冰冰的气死扑面而来,让洛樱都觉得无法忍受,不过她早已习惯了樗北炎的漠然,无所谓的略过去了。
“你是不是与岚裳早先约好了,太子大婚的时候要在宫里会面?”
“这…你怎么知道?”
“哎呀,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你会不会去?”
洛樱试探性的问,佯装无辜天真的望着他,微微撅起的嘴像极了一朵纯洁的白莲花。
“这和你无关。”
洛樱很了解樗北炎,他若是这样说的话,无疑便是默认了。
“北炎,我知道之前是我不好,如今你还愿意待在我身边,其实我已经心满意足了…所以,如果你非要去见岚裳的话,我不会拦着的——”
“当真?”
樗北炎很兴奋,看着她的时候眼里都在发光,洛樱多希望那灿烂温暖的光芒是为自己的——她捏紧了拳头,努力压制着内心的醋意,强颜欢笑着点点头。
没想到樗北炎瞬间便笑了起来,看向她的时候无比的温柔,以及一览无余的感激。
“谢谢你,洛樱!”
樗北炎抱了她一下,她还来不及感受他的怀抱他便已经孩子一般手舞足蹈的跑出去了,俊朗挺拔的背影从她眼前渐渐消失,她的心一寸一寸的毫无预兆的痛起来。
“樗北炎,想不到你的心里还是把岚裳那个贱,人看得如此重要——既然这样,你便亲眼看着她死在你的眼前吧!啊哈哈哈!”
洛樱发狂一般的哈哈大笑,她可没有那么慈悲心肠,会让樗北炎和岚裳有旧情复燃的机会,她只要一想到樗北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死掉然后束手无策模样她就心情舒畅,无比开心。
与此同时,凝眉和游芊芊也已经商议好,她们和洛樱莫名的心有灵犀,都决定从大婚之时下手,说得严格一些,便是目的不同罢了,前者是想要皇甫蔷身败名裂了从高贵华丽的宝座上跌落,而洛樱则是完全要置人于死地——女人的嫉妒是最可怕,足以撕碎一切美好的现实。
下午的时候,岚裳独自在床上坐着,皇甫蔷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婚礼的琐事,不能再和之前一般与她闲聊说话,她这才感到百无聊赖,于是便想到了早些取回来的新衣裳,那一袭紫凤尾花织锦缎,典雅不失温柔,大气不失精致。
看着铜镜中那个身材高挑,婀娜动人的自己,岚裳捂着小腹欣慰的扬起了嘴角,停了一会,一阵心酸涌上来,她自嘲的摇摇头:“你还在想什么呢……”
或许是闲暇的时光让她无所适从,她又想起了时而霸道,时而小孩子气的樗北炎,如今物是人非,温暖不却,往昔的美好的事情却无情的折磨着她。
大概昏昏沉沉的睡了半个时辰,她被噩梦惊醒,面上都是湿冷的汗珠,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回想起梦里恐怖乌黑的大蛇仍是心惊胆战的,喝了半杯茶水之后,她又忍不住的干呕起来,若荷正好进来,递给她手绢:“岚姑娘,怎么害喜得这么厉害?”
岚裳擦擦嘴角,皱眉痛苦的喘息着,起身:“不知道…只是方才做了梦罢了……”
“什么梦?”
“梦见被一条蟒蛇勒得喘不上气来……”
没想到若荷眼睛一亮,连连拍手:“那要恭喜岚姑娘了,看《周公解梦》上说,有孕之时若是梦见黑蛇,乃是大吉之兆,十有八九怀的是公子!”
“你还懂周易?”
“大小姐聪慧好学,我也跟着学了一些。”
“嗯,那也挺好。”
岚裳总算有了笑意,随后她眉目都是母性的光辉:“其实生个姑娘也不错。”
“那是那是!不管是公子还是姑娘,都是娘亲手里的心肝宝贝儿!”
“嗯。”
岚裳的愁绪被一扫而空,她笑吟吟的低眸看着小腹,目光无比慈爱。
“岚姑娘,小姐叮嘱我说这两人她抽不开身,让我多来与你聊天喝茶,姑娘要是想出门去便告知一声,外面天气还算不错,适合出游。”
“大小姐婚礼将至,你不用帮忙吗?”
她不好意思的问,皇甫蔷半月如一日的悉心照料让她实在汗颜,她虽身怀六甲,可也能日常饮食起居,如今她大喜为重,却仍是不厌其烦,她不免觉得非常的惭愧。
若荷摇摇头,俏皮的眨着眼睛:“如今我的任务便是陪着姑娘,大小姐那里有二小姐和丞相大人,以及下人们,定是万无一失的。”
“谢谢。”
微风轻轻吹过,拂起岚裳的额发,她害羞的一笑,让若荷几乎看呆——最是那低头一眸的娇羞,胜却人间无数,岚裳的举手投足的气质,与之最贴切不过了。
“姑娘要出去走走吗?”
“好啊。”
岚裳如果知道出门会与樗北炎不期而遇的话,她估计就算在丞相府憋出病来也不会踏出大门半步。
岚裳是在一个热闹的小摊前挑选簪子时被樗北炎叫住的——她刚拿起一支檀木梨花簪,偏头问若荷的意见,耳边便响起曾经无比熟悉眷念的声音,她猛然回头,笑容瞬间消失:“樗…北炎……”
“岚裳,我终于找到你了!”
樗北炎激动万分,不顾其他人的异样目光把她紧紧的抱住,力道大得她四肢发麻,好不容易推开他,在这繁华喧闹的街上,她却有一瞬间感觉周围都渐渐的安静下来,最后万籁俱寂,面前的樗北炎恍若隔世一般的朦胧温柔。
“樗北炎,你…怎么在这里……”
“岚裳,我整整找了你一天…我答应和你一起参加太子的婚礼,我不会失约的……”
若荷茫然的看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连簪子落到地上也没有察觉。
不过凭她的直觉,她以为这个名叫樗北炎的男人对岚裳来说一定是与众不同的,虽然此刻她仍是面无表情,高冷漠然的模样,可当樗北炎抱住她的时候,明显可以看见她眼里的波光剧烈的抖动了一下,就仿佛是心弦被拨动一般,灵魂都下意识的做出了回应。
如果她猜测得不错,或许他便是岚裳肚子里孩子的父亲,这一切也容易解释了——看两人的样子,似乎关系十分紧张,大概是先前发生了极度不愉快的事,岚裳才会心生放弃孩子的念头,可是后来岚裳也许想明白了。
其实正如若荷的推测,岚裳的内心深处,其实是挂念着樗北炎,不然何以在喝下鹤顶红之后心急如焚的求救……就连现在,她亦是眼眸脉脉含情,只不过故意以冷漠的神情掩盖住了。
“岚裳,你又瘦了许多……”
樗北炎投来心疼的目光,欲又伸出手抚摸她的秀发,却被她不着痕迹的躲掉了。
“樗北炎,你还来做什么?”
若荷挽着岚裳走到安静一些的路边,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樗北炎欲言又止,眉宇都是哀愁与无奈。
最终他直视着岚裳的眼睛,认真的努嘴:“岚裳,洛樱的孩子和我半分关系都没有…岚裳,你回来好不好?”
樗北炎的语气充满了哀求的气息,他恨不得跪在岚裳面前祈求她的原谅,只是岚裳的脸上却是一成不变的厌恶和疏离,无形的隔阂在两人中间,樗北炎望而却步。
两人的对话若荷听得清清楚楚,她疑惑个中缘由之时也不免被吓了一跳,想不到岚裳和樗北炎之间还有如此错综复杂的矛盾,竟使二人虽然相爱却无奈保持距离,而其中最关键的,恐怕莫过于叫洛樱的女子了。
看樗北炎低声下气的样子,岚裳还是无动于衷,若荷打破了冰点,提议道:“姑娘,街上风大:还是去楼上坐着详谈吧。”
说完,便知趣的站到一边。
岚裳瞥了一眼垂头丧气樗北炎,冷漠的启唇:“走吧。”
樗北炎非常高兴,应了一句急忙跟上了她。
或许在她的心里,已经慢慢的准备接纳自己了——事到如今,樗北炎只能安慰自己往好处想了。
到了楼上,岚裳回身,一脸的寒意:“说吧,你要怎么样?”
这样的口气,显得无情又僵硬,冰冷到了极致,樗北炎心头一抽,腿软了几分,不过他挺直了高大的身躯,垂着头,低声哀求道:“岚裳,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特别害怕…我怕你一时冲动离开辛南…我怕我突然有一天醒来,在我的身边是我不爱的人……”
“就算如此,那也是你选的。”
“我错了…岚裳,我错了…自从你离开,我整夜都睡不着,一闭上眼就都是你的影子……”
樗北炎抱着头哽咽着解释,言语都掺杂了浓烈的悲伤和悔恨,如果当初他可以狠心一点不去理会洛樱的无理取闹,岚裳可能便不会对他如此无情陌生……
岚裳余光略过樗北炎憔悴的俊颜,她情不自禁的难过起来,其实仔细一想,是否是自己太任性了,她和樗北炎的关系一直十分的稳定,从主仆之分,到交心朋友,再到两情相悦,从北域到辛南,一年有余的时间,有苦有乐,两人相依相偎,心意相通,情意之深早已超越了一般的恋人。
洛樱的出现打破了美好平淡的局面,她与樗北炎脸红脖子粗的吵吵闹闹,到现在还是藕断丝连的。
是天意,还是孽缘,她已无心判断。
“樗北炎,我便只问一次。”
“什…什么?”
“你是否到了北域之后心里还记挂着她?”
“这…我承认,有些日子我对她念念不忘…可是后来……”
“够了!”
“你听我说完……”
后来…岚裳走进了他的生命里,他感慨世间居然有如此可爱有趣的女子,天真烂漫又任性妄为,教人头疼不已,又让人怜惜宠溺——他终于摆脱了往事的折磨,即使她的心里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个无缘陪她相守一生的幽毋。
“原来你喜欢我,便是为了忘掉她吗?”
岚裳笑着,抑制不住的掩面哭泣,她也不知为何,心酸得难以自拔,仿佛能看见樗北炎和洛樱曾经在樱花树下眉目传情,你侬我侬的情景。
“不是的,岚裳,你怎么会这样想?”
“樗北炎,你应该了解我的,是我的别人碰一下就罪无可恕!可是你明明知晓我恨透了如此卑鄙无耻的行经——你的心里还想着她,为何要一步一步的接近我?”
“你能不能听我解释?事情并非你想的那样!”
“我最嫌恶的便是,你心系她人,却又倾情于我——我十分自私,自私得你每一寸肌肤,每一滴鲜血都只能是我的!可是,樗北炎…你又是如何待我的?你说你爱我,可是半个月过去了,与你朝夕相处的却是那个你说误会一场的女人!”
岚裳歇斯底里的哭喊着,拳头竭尽全力的砸上他的胸口,待她终于觉得解恨了,便抓着桌沿撑着欲言又止的身子怒视着樗北炎,嘴角都是凄凉绝望的笑:“你和她…是不是过得比我想象得还要好……”
只要一想到他和洛樱半个月来的所有可以发生的事情,她便丧失了一切理智,积累许久的怨恨和委屈喷薄而出,混合着咸涩的泪水,一股脑的落尽樗北炎的心底。
他承受着她所有的不满和怒火,踉跄的抱紧了她的腰肢:“岚裳,今生今世,我只爱你一人…不管…你信与不信,我的心都在你这里…你活着,我便安然无恙;你若死了,我绝不惜命,我愿与你…葬在一起。”
情话入心,她的泪水更是汹涌。
抱着他健硕的后背,她几乎要把怀孕之事全部告诉他,只是……
她的目光在门口停了一会了,猝然如灯火摇曳,顷刻间黯淡下来。
“樗北炎,我觉得…我们还是相忘于江湖吗吧。”
“为什么!”
樗北炎身体一僵,不可置信的质问。
“我乃是北域的郡主——你呢?你什么身份?”
岚裳挣脱他,冷笑。
“岚裳,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
樗北炎瞬间便红了眼睛,一个七尺男儿似乎下一刻便要泪如泉涌。
可是樗北炎明明强烈的感觉到岚裳差不多就要回心转意了,他已经看见了希望,为何突然又坠入了深渊一般暗无天日了?
岚裳点头,吮吸着酸涩的鼻子,又重复了一遍:“我是北域郡主,你配不上我。”
殊不知,揪心如拳,宛似刀绞。
樗北炎盯着她看了良久,那残酷的话语缭绕耳边,化作了把把锋利冰冷的匕首,准确无比的扎进他的心窝子里面。
“你再…说一遍……”
他还是不死心,傻傻的笑了。
“我说,樗北炎,我们没有回头的余地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给你机会。”
樗北炎,我们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我们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樗北炎听着呼呼的风声,耳膜震痛得厉害,他捂着耳朵,像一个可怜虫一般的蹲在地上,过了一会儿,他抬头无助彷徨的望着岚裳,期待她能收回方才的伤人的话,可是岚裳叹息着,走到他身旁,贴近:“樗北炎,你的武功,越来越差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