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两天,晚兮每日都以阿狸的灵血炼药,殒杀服下之后虽然还是未能苏醒,不过脸色红润了许多,体内的邪气也压制住了,如今要做的便是静静的等待,还好殒杀的求生欲望比较强烈。
“晚兮大人,殒杀哥哥的情况也好转了,要不要告诉岐芸师父,好让她安心。”
阿狸低头在晚兮面前,怯生生的抿嘴。
晚兮扫了她一眼,呵呵一笑,摇头:“不必告诉她了。”
“为什么?”
晚兮诡秘的勾唇,却没有回答阿狸——眼下情况特殊,机关图还在白云观之中,殒杀异心已起,若再和岐芸联合,只怕会一发不可收拾,晚兮的意思便是要支开岐芸,以断殒杀后路。
说起为何要费心费力的救殒杀,当然也是为了机关图,除此之外,阿狸也是其中重要的一环……
只不过晚兮如今还不打算那么快就暴露出来。
“阿狸,你最近觉得怎么样?”
晚兮突然问,阿狸疑惑的看着他,想了想,嗫嚅道:“自从封印被冲破之后,似乎灵力有些不受控制了。”
“嗯…不碍事,只要不故意激发体内的妖力就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嗯,晚兮大人,那殒杀哥哥什么时候能醒来?”
“这个…再过几天应该会醒,他现在需要内力的调息,我们也不好病急乱投医,只要你的灵血按时注入他的五脏六腑,殒杀很快就会苏醒。”
“嗯!那太好了!”
阿狸没有半分怀疑,展露了笑颜,晚兮怜爱的摸摸她的发梢:“去玩吧。”
“嗯,晚兮大人再见。”
“嗯。”
晚兮看着阿狸的背影有些出神,直到星河少主站在他的身后,低声道:“你似乎对这个小丫头很感兴趣。”
“少主。”
“你看中她的哪一点?”
“不过就是好奇殒杀怎么会带一个小丫头回来而已,少主以为我在想什么?”
“这个孩子天赋异禀,乃是北疆千年难遇的灵狐,本座不相信你不会动心?”
星河少主沉声道,压力排山倒海而来,似乎能够察觉到其中的杀气,晚兮立刻变了脸色,恭敬的抱拳:“少主多虑了,晚兮对星河一心一意,您应该心知肚明。”
大袖一甩,星河少主冷笑:“晚兮,本座从来都不曾怀疑你的忠心耿耿,不过阿狸这个丫头,你最好不要有其他的心思,不要到最后害了自己。”
“是,晚兮明白。”
衣袖下的拳头握紧,晚兮不服的咬牙,却不露丝毫反抗的痕迹。
星河少主打量几眼,叹息着蹙眉:“晚兮,黑主在世时你就辅佐再侧,如今到本座即位,也有二十五个年头了,你的赤胆忠心,本座看得一清二楚,只是阿狸她的妖力,一旦释放,后果很严重,本座希望你明白这一点。其余的,你自己清楚,也不用本座提点。”
晚兮目送星河少主走远,眼里的火焰上下跳动,危险又骇人,十足的威力,宛如一把锋利的剑,一眼就能刺穿人心。
他没有想到的是,星河少主对他的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先前他运用幻咒让阿狸陷入了昏迷,知晓了她的身世,为的就是运用她的读心神力和强大的妖术为日后铺路,只是在这星河之中,他怎么敢妄想逃过少主的眼睛,看来以后他更要加倍小心了。
不过星河少主怎么都想不到,晚兮的野心勃勃岂会在他的一番劝诫之后动摇熄灭——晚兮的内心,装满了不甘心和宏图壮志,阿狸只是他的第一步,往后便是殒杀,还有可能把岐芸也牵扯进来……
“少主。”
“阿狸,你过来。”
阿狸乖巧的走到星河少主的身旁,她有些害怕的抬抬眼,又瞬间埋起了头,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的头顶,宛如一只凶猛冷酷的老鹰。
“不要害怕——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听本座的。”
“少主…什么意思……”
“晚兮他居心不良,想要暗中揽权取代本座,他用幻咒进入你的记忆,为的就是寻找释放你体内的妖力的方法,等你变成狐妖之后成为他的王牌,本座不会让他得逞…所以需要你的帮助。”
“我要做什么……”
“你只要将计就计,潜伏在他的身边就好…晚兮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要是操之过急,他很快就会起防范之心。”
“那殒杀哥哥会不会有危险?”
“暂时不会…晚兮的最终目的,或许也是机关图,他想要让星河与白云观鹬蚌相争,最后他坐收渔利。”
“少主,晚兮大人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阿狸,你还小,不懂得权势地位的诱惑……”
星河少主回忆起几日前和阿狸的对话,他又想起了方才晚兮脸上的不爽和犹豫的神情,头疼的揉揉眉骨,吐出冷漠的话语:“晚兮,你最后能够好自为之,不然本座绝对不会放过你……”
胆敢觊觎机关图和星河,晚兮的下场星河少主已在脑海思索千千万万遍,他本可以直接拆穿他,然后将他驱逐,甚至是让他一命呜呼……只不过看在他也算星河功臣的份上,暂且给他一个机会。
商牟赶到断云崖时,已经临近傍晚,他干脆迅速的从崖边跳下,下面是一个碧波荡漾的天然大湖,流淌进一望无际的暗河,他在湖边的一块空地山驻足,环顾几眼,却不见环月的踪影,看地上有断木树枝的痕迹,他确定环月一定是摔到了这里,随即大呼:“环月…你在哪里…环月……”
嘹亮高亢的呼喊回响在崖底,惊得树上的鸟儿纷纷飞走,那刺破黄昏的鸣叫,让人不由的发毛,绿油油的草地上,是余晖微弱的凌波,他往那野径上一直向前走去,一边仔细的寻找,一边大声的呼喊,祈祷着见到那魂牵梦萦的容颜。
可是几个来回之后,他依旧没有发现环月的身影,有些颓败的坐在一颗老树下,发丝被风吹得左右摇摆,凌乱的垂在他颤抖的后背。
“环月…你到底在哪里……”
他懊恼的抱头呢喃着,身处荒野之中,唯有头顶的一轮夕阳,照耀着他孤单落寞的身影,耳边传来湖水波浪推就的声音,他猛然的抬头,朝湖边走去。
“环月…环月…你在不在…回答我……”
他睁大了双眸,显得万分不安和焦躁,直直的淌进进了湖中,冰冷刺骨的湖水将他推倒,他潜进了湖底,依旧是深邃冷酷的寒意,他绝望的浮到水面上换了一口气,想要再次下去探探。
“环月…你不要吓我……”
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他茫然的沉浸在湖水中,失望的拂去脸上的水珠,寒冷侵入了四肢,他的手脚都在发抖,可是他不相信环月就这样消失了,天色越发的阴沉,不一会便要下雨……
“环月…环月……”
他捂着脸在湖水的推波助澜下痛哭流涕,想起她调皮美丽的脸旁,以及她嘴角明媚灿烂的笑意,即使分开了那么久,他还是对她朝思暮想,日夜思量,他难以控制自己的情感,也难以忘却她曾经的温柔……
现在他后悔莫及,他不该将她推开,也不该去找封羽及联盟,更千不该万不该,为北域那人鞠躬尽瘁,言听计从……
“环月…你若死了…我要怎么办……”
他越发哭得厉害,伤心难过得双眼模糊,湖水拍打在脸上,混合着泪水落下,宛如一曲哀伤的琴音,起承转合之际都完美至极。
“商牟…商牟……”
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突然听见远处穿来声声虚弱的呼唤,他以为是自己思恋心切出现了幻觉,便未在意。
“商牟…商牟…我在这里……”
商牟擦干泪水,看向了传出声音的方向,那是一颗倒地的松树,枝丫断裂,树叶如针,一齐盖在了湖面上,他急匆匆的把树干移开,终于看到了被掩埋在湖岸边的环月。
“环月…环月…我终于找到你了……”
商牟把遍体鳞伤的环月抱在怀里,又哭又笑的,滑稽极了。
“嘶…好疼……”
环月面如死灰,虚弱的呼出一口气,商牟立马放松了力道,他看见环月胸口的伤口,虽然已经止住了血,可是周边还是鲜血淋漓的,让人不忍直视。
“环月…这是不是弋瞒做的……”
凝眉,怒气冲天,他抱着她的手不住的颤抖——他商牟池都不忍心动一分一毫的女人,弋瞒居然敢如此狠毒,他伤她十分,他便要他半条命来偿还……
“商牟…你怎么会来……”
环月移开目光,有些局促,她本想自己起身,奈何伤得太重,只能又重重跌进他的怀里,又疼得后背发凉,却咬牙坚强的忍住了。
分开之时的情景,再次浮现在眼前,那时他的绝情和笃定,让她在此刻不知如何面对他。
“环月…我先救你…你不要说话……”
商牟扯下衣裳的一角,替她稍微包扎了伤口,又将她轻松的抱起。
来时曾见过一个岩洞,商牟还记得大概的方向,他便抱着她往那边去了。
环月俯在他的胸口,熟悉的温暖袭来,她似乎有些迷醉,却暗示自己:眼前的男人,与自己毫无关系,他起初那般的坚决,若自己还要白日做梦,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么久以来的伤痛,那些泪流满面的日子,她挺了过来,如今她的心,变得坚硬无比。
岩洞中有一张平整干净的石床,商牟没有直接把环月放上去,而是把外衣脱了铺在上面,如此细心的举动被环月看见,感觉心底一阵暖流淌过。
“谢谢。”
环月被商牟扶着坐上去,她从容不迫的吐字,冷漠又十分礼貌。
商牟怔了怔,却佯装无所谓的笑笑:“你等我一会,我去捡些柴草过来。”
“嗯。”
不到半个时辰,商牟拖着一颗枯树回来了,他抽刀把树干一一截断,又迅速生了火,火焰燃烧起来,照亮了岩洞,暖意融融。
接着他掏出怀里的草药,放进口中嚼碎,坐到环月身旁,不自觉的温柔道:“你把衣裳解开。”
“你干什么……”
环月警戒的目光看得商牟十分的难堪,他才想起,他和环月之间的温情已经不再,现如今便是两个普普通通的陌生人,他低落的扯起浅笑,把药给了环月:“涂在伤口上,会好得快一些,等你可以走动了我们就离开这里。”
说完,也不等环月回答——或许,他是在害怕环月的回答,眼下关系僵硬,他最不想听到了就是那“谢谢”二字。
其实,环月也没有说话,她望着手里稀碎的药草发呆茫然,突然就有些不懂商牟的心思了,曾经冷血无情的人是他,如今温柔体贴的也是他,她到底应该以何种态度去接触他……
一炷香功夫过去了,商牟一手提着三尾收拾干净的大鱼,一手拿着两根青竹蔑子回来了,腰间还别了两个一般大小的木葫芦,似乎装了满满当当的水。
商牟把葫芦解下来,用先前砍下来的树枝支了个木架子,然后把蔑子缠住,把那葫芦挂在了火上,火舌贪婪的舔着葫芦底,商牟才说:“你的伤口必须用沸水冲洗一遍,免得下雨潮湿发炎。”
他又干脆利落把鱼串好,拿在火上烤着,擦擦脸上的细汗,他继续道:“先将就一下,填饱肚子要紧。”
环月看另一个葫芦被放到一边,她问:“这个装的什么?”
“草药。”
他简洁回答,把烤鱼翻了一面。
“为何要采那么多?”
“外面下雨了,万一明日回不去,你的伤也不会恶化。”
“哦。”
环月抿嘴,气氛一时尴尬起来,她盯着衣角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环月。”
“嗯…怎么了?”
她一个激灵,仿佛呼吸都随即停了一刻,发现商牟正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她有些不安的捏着手指。
眼神在环月身上打量了一会,商牟的脸色十分的严肃:“你在害怕我?”
“没有……”
环月明显的底气不足,她对于他纯粹炙热的眼神几乎无法招架。
“那你一直在躲我?”
“我没有……”
不管他是什么意思,环月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否认以及转移话题。
“你怎么会来找我?”
“这个以后再说。”
“你和弋瞒是什么关系?”
商牟在意她的伤口,能脱口而出是弋瞒所为,弋瞒之前已经表明了身份——商牟是小王爷封羽锦的人,怎么和封羽及身边的弋瞒扯上关系的呢?
“环月,鱼熟了。”
看样子,商牟更善于扯开话题,环月愤怒的瞧着他:“商牟,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
“没有。”
“你说谎…嘶……”
伤口被牵动,环月咬唇跌到了石床上,商牟紧张的抱住她,却被环月决然的推开,审视的目光投来:“商牟,你是不是背叛了小王爷?”
“环月,你相信我吗?”
商牟的眼眸突然变暗,似乎有悲伤洋溢开来,环月看不懂其中的深意,她便继续逼问:“商牟,你和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和太子殿下勾结在一起了?”
“环月,你不要问了。”
“为什么?你是不是心虚了,如果是的话,你为何还要来救我——我情愿我死在这里,也不想知道这些,小王爷如此信任器重你,你居然……”
“环月,你可不可以给了一些时间…这些事情,我以后一定会全部告诉你的……”
“商牟,你太让我失望了。”
眼泪情不自禁的掉下来,这种突如其来的伤感让她迷失了理智,她倔强的扶着岩壁起身,忍着酸疼的感觉,来自伤口,来自心里。
“环月,你要去哪里!”
烤鱼一扔,火石啧啧的抗议着,飞起火红的焰花。
商牟的手背被焰花一烫,依旧执着的抓住了环月的手腕:“环月,你伤得这么重,不要闹脾气了好不好?”
“与你无关……”
“环月,你能不能不要折磨我了…环月,乖乖的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