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游芊芊就往外面去了,千儿是拦也拦不住,又怕她孤身一人难免危险,逼于无奈只能跟着。
古道之上,卫子青频频回头,墨语便警戒的问:“怎么了?”
“墨大人,似乎有人跟来了。”
墨语了然的笑,翠川剑瞬间出鞘,却是只握在手心,没有任何的动静,他示意卫子青停了下来,又朝身后的树林瞧了一眼,才云淡风轻的道了一句:“既然来都来了,何必躲躲藏藏的。”
卫子青立刻抽出了伞剑,盯着那不远处,俨然蓄势待发的模样。
星河少主和环月也不在躲避,大大方方的从树上落了下来,环月的鞭子随即一甩,打在地上尘土飞扬,气势磅礴。
“墨统领果然心细如发啊。”
星河少主冷冷的发声,不觉握紧了拳头。
“你们相隔不过一里,你以为我能愚钝到感应不到吗?”
墨语淡淡道,眼神在星河少主戴着斗笠的脸上停留了片刻,随后扫了扫环月,那审视的目光锐利又沉稳。
“墨语,看来这些年你果然厉害了不少——不过,你们兜兜转转了好几个时辰,应该不会是为了见我吧。”
墨语和卫子青一同楞住,没想到星河少主居然看穿了他们的动机——
之所以故意在这里拖延时间,不过是因为接到一念真人的情报,怕就怕星河少主前去支援殒杀,再加机关图在皇甫婳那里,而她对殒杀又一往情深,到时若出了乱子,后果不堪设想。
寻思再三,便出此下策,来了一招瞒天过海之计,却未曾想,星河少主已然识破——不过奇怪的是,既然明白了他们的目的,为何还要尾随而来?
这时,环月上前一步,扬鞭指向了卫子青,她俏丽的容颜上闪过狠辣的笑意,咬牙切齿道:“墨春秋,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卫子青被环月突如其来的质问弄得茫然不解,他低声道:“何事?”
环月凄凉苦笑:“你果然是忘了——当年画扇夫人一事,你莫非是想侥幸翻篇不成!”
“画扇夫人?”
古旧的记忆霎时挤进脑海,卫子青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他脸色大变,苍白凝重:“你是谁?”
星河少主轻笑一声,让卫子青和墨语都后背发凉,只见星河少主叹了一口气,不紧不慢道:“墨春秋,你以为改名换姓,退居幕后就能捡回一条命吗?”
“你什么意思?”
“今日,本座就要你血债血偿。”
星河少主轻描淡写道,好似在说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星河少主,墨家与你无冤无仇,何来血债血偿一说?”
墨语沉声道,怒视着星河少主,翠川剑银光灿灿,如同月光乍现。
“墨语,本座看你,也不过是个虚伪自私的小人罢了——画扇夫人当年赴约武林大会,在十里剑庐以武会友,却惨遭墨春秋以血祭剑,一剑封喉,难道这不是一个最为充分的理由吗!”
星河少主讽刺的反驳道,隔着斗笠都能感受到他那眼神的犀利与冰冷。
“墨春秋,你今日别想再从我手里逃脱了——”
环月同样心痛如刀割,想起那一日的情景,她恨不得把眼前的罪魁祸首碎尸万段,好看的眼眸愤恨无比,握住鞭子的力道又大了不少。
卫子青仔细的打量起环月,突然,他踉跄几步,不可置信的张口道:“你…你是…九命猫!”
环月笑容绽放,秀眉一抬,一字一句冷哼道:“你终于是记起来了!”
“等等…你为何觉得画扇夫人是死在我的手上……”
“当年多少人亲眼所见,大会之中,你与姐姐切磋武艺,却在最后她体力不支之时痛下杀手——难道,是我故意栽赃你不成!”
墨语愕然,当年武林大会他也在场,为何看见的与之完全不同,他疑惑道:“九命猫,你难道就没有怀疑过此事可能被以讹传讹了吗?”
“哼!现如今,你们就想要逃避责任了吗…如果不是墨春秋,那谁有那种本事能杀得了姐姐!”
卫子青无奈道:“画扇夫人确实和我交手过…不过,当年武林大会,想来非常的蹊跷……”
记忆拉回到了当年的武林大会——
“传闻先生武艺超群,剑法卓绝,妾身画扇不才,想要讨教一番,不知先生可否赏脸?”
画扇夫人袅袅婷婷而来,葱白手指执一把墨玉桃花骨扇,眉眼绝美,目色撩人,那声线宛九天落雨,一滴就挑起了满场兴致。
英雄豪杰纷纷喝彩,情绪高涨,翘首以盼。
作为武林大会的东道主,墨春秋自然不好拒绝,又听说画扇夫人手中的墨玉桃花骨扇,能够削铁如泥,杀人无形,收扇之时扇骨墨黑纯粹,可比刀剑锋利有力,开扇之时桃花连绵,绝美盛况宛如梦境。
墨春秋对此半信半疑,如今得到了机会,亦想一睹为快,就恭敬不如从命,答应了画扇夫人的请求。
出招之前,两人都言明,此乃同道切磋,点到即止,不可争强好胜,伤及对方。
“先生,那便请吧!”
画扇夫人眉目如画,掩于扇后,衣袂飘然之间已经率先进攻。
画扇在半空中旋转前进,迅速利落,锋芒毕露,桃红花瓣一路飘落,似乎芬芳异常,画扇夫人兰花一指,那画扇便灵活婉转,朝墨春秋直直飞去。
鬼魅之剑拔出,瞬间天云暗涌,大风卷起,气氛紧张,压抑凝重,看都聚精会神的盯着擂台,激动得一言不发。
一个回合过后,画扇夫人占了上风,媚笑一揖,谦虚道:“先生手下留情,妾身感激不尽。”
墨春秋对她钦佩不已,想不到她一介女流,居然造诣如此之高,又十分谦虚,倒让他颜面扫地。
第二回合,墨春秋险胜,稍作休息后,两人再一次走上擂台。
“夫人请。”
画扇夫人颔首,扇子来势汹汹,杀气腾腾,墨春秋有些意味,感觉她比之前变厉害了一倍,就连眼神也无比的冰冷凌厉。
他不敢分心,剑刃破掉她扇子的攻击,最后把她逼得无路可退了,就要收剑之时,画扇夫人突然跃起,将那扇子再次甩了出去,桃花纷纷落下,随风拂来,带着厉害的肃杀之气,墨春秋见她起了杀意,急忙道:“夫人,快住手!”
却见画扇夫人夫人狡黠的一笑,踩在扇子上,俯冲而来,她纤细的手指抓来,墨春秋来不及躲避,被她抓伤了面颊,火辣辣的疼着。
“先生,难道你以为这样就完了吗?”
画扇夫人冷冷道,又迅速的攻击,扇子一手,化作了一道黑色的光芒,冲着他胸口袭去。
他立刻提剑挡住,然后退后了几步,他一扫旁边的众人,发现他们都兴致勃勃的瞧着两人胶着的场面,他心头一惊,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可是画扇夫人步步紧逼,他根本抽不开身来,只能竭尽全力的格挡,也不进攻,一昧的防御让他迅速的落了下风,眼看着扇子打开,花瓣的香气慢慢的袭来,他冷汗直冒。
“先生,那便算我赢了——”
她调皮的笑笑,转身拿回了扇子。
墨春秋松了一口气,想不到是画扇夫人和他开了一个玩笑,他抹抹头上的汗珠,叹道:“夫人果然名不虚传,画扇绝顶了得。”
“先生谬赞了。”
她十分高兴。
墨春秋拿起了鬼魅,却感觉一股强大的内力注入了他的身体中,他不解的提气,想要将其化解,让人意外的是,那内力越来越沉重,他几乎难以抵抗,神智瞬间沉沦,他鬼使神差的举起了鬼魅,朝前方刺去……
鲜血滚烫甜美,溅到了他的胸膛上,他目瞪口呆的看着画扇夫人倒了下去,嘴角是不敢相信的惊讶神色。
场面瞬间乱了……
“不是我…不是这样的……”
他扔掉了鬼魅,颤颤巍巍的跪到了地上。
后来,他被武林追杀,是墨家保下了他,还向江湖保证,会找出杀害画扇夫人的凶手,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一无所获,此事就随着时间流逝不了了之了。
再之后,他因为过不了心里的那一关,改名为卫子青,自欺欺人的活着,其实别人不知道的是,这么多年来,他都深受良心的谴责——鬼魅嗜血之后,便再不是忠义之剑,所以他就此藏匿于伞中,再未使用。
“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吗?”
环月觉得卫子青就是想要逃避责任,才会如此努力辩解,所以她怒火中烧,鞭子即刻打去,电光火石间,被墨语的翠川剑挡住了。
“画扇夫人一事,是子青的不对,我也理解你想要报仇雪恨的心情,只是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何必刀剑相向。”
“那你的意思就是说,你有能力查清楚此事吗?”
星河少主没有下达命令,环月此时也不敢轻举妄动,便怒目道。
“如果你愿意给墨家一次机会的话——我相信,这件事情一定可以水落石出的。”
墨语信誓旦旦说,心里想的却是眼下不了解星河少主的能耐,还是先脱身为好,白云观那边应该也是乱成一锅粥了,切不可继续拖沓。
“那好,本座就给你们五天时间——”
斗笠下的笑,势在必得,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墨语会立下誓言,现在顺水推舟,也是计划之内的。
环月楞住,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便焦急道:“少主,墨春秋明明就是在故意开脱,您怎么……”
“退下。”
星河少主严肃的喝住了她,环月无可奈何,只能乖乖的退了回来,把鞭子也一并撤走,不甘心的看着墨语和卫子青走远了。
“少主,您为什么要放过墨春秋和墨语,方才机会实属难得……”
她不情愿的嘟嘴,眼里泪光闪动。
“墨家这个硬骨头,得慢慢啃,一点都急不得。”
他意味深长道,勾起了薄唇。
墨家,他怎么可能放过,他只是在等一出好戏罢了——等一场能够博得满堂喝彩的好戏。
“去找殒杀。”
他冷漠吩咐,掌心飞出一只蛾子,朝着天边去了。
“是……”
她只能领命,收拾好了低落心情,恭恭敬敬的和他并肩走着。
阿狸呆呆的抱着殒杀,望着灰暗的天空,她干裂的嘴唇边都是湿冷的泪水,嘴里喃喃道:“殒杀哥哥…你一定不能有事……”
过了一会,她眼前一亮,看见了星河少主和环月走来。
“少主……”
她突然发现了希望的光芒,咬着嘴,泪水再次滑落下来。
“师哥……”
环月疾步上前,无法置信干涸的血泊中一动不动的躺着的人是殒杀,她担忧的摸着他的脉搏,双目无神道:“怎么会这样…”
而星河少主一副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淡然启唇:“他是被一念真人的玉心剑损坏了心脉,一般的灵气对没用的。”
“少主…求求你救救殒杀哥哥……”
阿狸跪在地上,哭着喊道。
环月摸摸她的头,却想不到安慰她的话。
“等人来了,把他带回去,晚兮一定有办法救他。”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两个黑衣人到来,抱拳恭敬道:“少主。”
“嗯。”
他点头,思索道:“环月,你之前说的事,要不就交给你去办吧。”
“是。”
回到了星河,晚兮看着身受重伤的殒杀无奈摇头:“少主,这伤口可是玉心剑造成的,想要愈合难上加难……”
“没有办法了吗?”
“办法还是有的,不过……”
“你只管说。”
“少主,殒杀现在不过是一颗废棋,值得你如此煞费苦心吗?”
晚兮好奇道,在一旁从容不迫的喝着茶。
“本座要的,是机关图,你说殒杀是不是至关重要。”
他反问,引来晚兮释然的笑。
“少主,那你何不直接以殒杀为诱饵,把机关图引诱前来……”
“你是说直接从皇甫婳入手?”
“正是,机关图的威力深不可测,难以估量,兴许还能救好殒杀呢。”
“可是皇甫婳在一念真人的手上,墨家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
“少主忘记了吗,有封羽锦在啊?”
“晚兮,本座觉得我们之间越来越有默契了。”
“嗯?”
他便和晚兮说了环月的计划,晚兮赞叹道:“妙计啊!如此一来,皇甫德和墨家都会深受其害,看来…拿到机关图指日可待啊。”
“朝廷和江湖的纷争,经久不息,这一次,就好好做个了结——机关图一到手,天下的半壁江山就收入囊中了。”
他饮了一杯茶,已然成竹在胸,仿佛大好河山,百里画卷一瞬间在眼前展开。
“王爷,属下该死,回来迟了。”
商牟跪在封羽锦身旁请罪,忐忑不安的低着头。
“你离宫数日不归,想必是查到了机关图的下落了吧。”
封羽锦将他扶起来,拍去他衣裳上的尘土,期待道。
商牟点头:“嗯,机关图就在丞相之女皇甫婳的身上。”
封羽锦惊讶不已,直直的站着,过了良久,他露出了微笑,那宛如胜利者的姿态,倨傲又得意。
“想不到皇甫德真是城府太深了…居然把机关图放在皇甫婳身上,本王还以为,那个小丫头和此事毫无关系…想不到……”
“想必丞相之前将皇甫婳送往白云观也是因为机关图,表面上是为了体弱多病的皇甫婳能够强身健体,改善身子,其实是想要借住白云观的实力来保护机关图。”
“丞相大人不仅老谋深算,还胆大包天啊,居然敢私自藏匿机关图,还装聋作哑,知情不报!”
“王爷是否想要上报陛下。”
“你认为呢?”
“王爷若是扳倒了丞相大人,何愁太子殿下的耀武扬威。”
“嗯……”
“王爷,环月姑娘来了。”
宫婢前来禀告,封羽锦不由的喜上眉梢,他最近心情烦闷,着实想念环月那闹腾开朗的性子,便笑着:“让她进来。”
商牟听到了环月来了,未免尴尬就退了出去,谁知却在殿外就遇到了,他一时手足无措,反观环月,却比他神态自然许多,淡淡的笑着,愉快的挥挥手:“商牟。”
“嗯。”
他却逃似的赶紧走掉了,回头再看,环月已经进去了,留给他一个娇小潇洒的背影。
他自嘲的挑眉:“商牟池,人家可能早就忘记了…你扭扭捏捏的,真是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