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空中落下一人,他身手矫健,头戴灰色斗篷,看不清面容,只见他身上扛着一把古旧的长刀,发带飘拂,衣袂翻飞,一瞬间就站在了皇甫婳的面前,皇甫婳却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疑惑:“你是谁?”
“皇甫婳,你不是要逃走吗?”
“是…可是我并不认识你?”
她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警惕的望着他,手掌的袖子一片冷汗,眼看着道童们已经到了后院,朝她这边包围过来。
“现在呢——你要不要跟我走了?”
他似乎可以看穿她的小心思,不厌其烦的伸出手,语气里是胸有成竹的感觉,仔细听的话还有一丝倨傲和得意,大概是知道皇甫婳已经走投无路了,所以格外的从容淡定,还有些隔岸观火的味道。
“快!莲清在那边——拦下她!”
皇甫婳一咬牙,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手放到他的掌心,倔强的把心一横:“带我走——”
斗笠下的嘴唇笑意如春风,他握紧她的手,随后利落的揽住她的腰,却又不着急离开,往后望了一眼,道童已经来到了后院,目瞪口呆的看着浮在空中的人,大喊:“你是何人!胆敢挟持莲清!”
他冷笑,不动声色的挑眉,可惜的是外人不知道他眼眸的亮光一闪,迷离危险,下一刻一道血红色的符打向了道童,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血符炸开,化作无数的丝丝缕缕的红色灵气,把道童都逼退了。
一念真人赶到时,两人已经离开,院子里是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她难以置信眼前的场景,用指尖沾了一点灵气,嘴唇微抖:“这是…阴阳家的血魅符……”
身后传来道童倒地的声音,她更觉得浑身发冷,回眸,道童意识混沌,一口一口的吐血,眼角和嘴唇都是恐怖的黑色,就仿佛是中了毒一般,不过一念真人听闻过血魅符的威力,一旦入了五脏六腑,必死无疑,中了此符会心脉衰竭,被折磨而死……
后面赶来的普元真人和华阳真人也觉得眼前的一切过于匪夷所思,特别是察觉到血魅符的残痕时,都无一不瞪大了双眼:“阴阳家沉寂了数百年,如今突然出现,莫不是意味着天下的腥风血雨即将来临……”
“看来,机关图的出世,果真伴随着六界妖魔的苏醒,阴阳家销声匿迹那么久,眼下卷土重来,想必会闹得不可开交……”
“时间紧迫,本道得亲自去追莲清,她被来路不明的人挟持,威胁到白云观和墨家的颜面,本道不能坐视不管,何况机关图绝不能落入邪道!”
说着,她便捏起法阵,光辉阵阵,气势磅礴,脚下生出六芒星的图案,金色法绳被她握在手里,看来这一次,确是让她压力倍增,连至尊宝器都拿了出来。
正要走,莲沁赶来,呐喊:“师父,我和你一起去!”
一念真人没有任何的犹豫,拒绝道:“你留在观里,两位真人要去追风间,观里无人,本道难免分心——至于莲清,本道一人就够了。”
“可是师父,来人要是阴阳家的弟子怎么办,他劫走了莲清,就表示与我们是敌非友,师父贸然出山,凶多吉少啊……”
一念真人一想,莲沁说得不无道理,不过…白云观无人镇守,难免出事,所以她再次坚决道:“行了,别说了…你留在观里,以便接应两位真人,若真是调虎离山之际也别无他法,现在已经来不及通知他人……”
“师父——”
一念真人御风飞行,远处只来得及看见一道金色的闪电,在那天边的云霞处,随后慢慢的变淡。
莲沁帮不上忙,满面愁苦,心里烦躁不安。
“两位真人,这到底发生什么了?莲清怎么会被来路不明的人掳走……”
“这…可能是天意吧,方才在暗房商量对付风间的法子,谁曾想…居然被莲清听到了,她自然是想着风间的…那人估计是潜藏了多日,才成功得手……”
“那就麻烦了——莲清她对风间念念不忘,如今道家敌视风间,她定是第一个不答应的……”
不过,莲沁却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为何完全察觉不到外人的气息,是结界失效了吗?
他立刻施法,惊讶发现结界果真已经消失,白云观十里之内无论是谁,都能畅通无阻,如入无人之境,造成这个结果的原因——他看见了地上有一些粉色的粉末,沾了一些,嗅了嗅:“这是…磷粉和朱砂的混合物……”
除此之外,他还发现了沉重的灵压,看来此人不仅精通阴阳法术,还懂得破阵迷魂……
“莲沁,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华阳真人问。
“这一次,似乎碰到对手了——两位真人,你们速速去寻找风间,他体内邪气飘忽不定,若是吞噬了理智,帝都怕是…会沦为地狱……”
普元真人和华阳真人相视点头,俱是脸色凝重,严肃道:“那你也要多加小心——”
“是,我明白——”
莲沁礼貌的拱手,送别了两位真人。
“封羽锦,你知道我上次为何要你借题发挥,去陛下面前指责皇甫德的不对吗?”
烈羽在榻上坐着,笑吟吟的望着封羽锦,看他模样,心情似乎不错。
封羽锦也干脆,眉梢微扬,不解的抿嘴:“你现在行事越来越高深莫测了——”
烈羽便受用的呵呵一笑,解释道:“我这是在帮你。”
“是吗?”
封羽锦显然不是特别相信,目光垂在桌上。
“你想要自立门户,离开宫中去外面修建府邸,无非是不想和封羽及纠缠不休——其实,你这种做法非常的聪明,陛下之所以不允许,乃是为了皇室的威严和脸面,你想一下,好好的一个王爷,要跑到城中去,这在辛南王朝可是史无前例的,他就算再宠你,也不能助长这种藐视皇威的歪风邪气——”
“那你的办法——似乎也毫无用处啊,父亲当时气急败坏的,又怎么可能答应我的要求。”
“你似乎是忘了,还有封羽及在呢…他为何和皇甫蔷联婚,想必你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烈羽叩着桌子,打量着封羽锦的神情,见他面色苍白难看,笑意瞬间消失,眸中的哀伤漫漫,令人羡慕的俊美容颜都微微扭曲,遂道:“你这表情…有些让我捉摸不定啊……”
“封羽及,他无非是想要笼络人心,稳固地位,以便于日后稳步前进,坐拥大好河山——他如今,应该是恨不得离开宫里的,可是,他真的会在暗自推波助澜吗?”
“相信我,他比你想象的要着急…不出三日,你就会愿望成真,到时——你要怎么谢我?”
烈羽期待的问,胜券在握的神情让封羽锦觉得不可思议,难道这人会未卜先知不成,否则怎么会这么自信?
烈羽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满不在乎道:“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说的是诸葛亮——那现在,我便取而代之,有我在,封羽锦你一定顺风顺水,扶摇直上!”
他骄傲得简直无法无天,那眸光的波澜无比的灿烂,好似天空的星子都分毫不差的落了进去,旁人都无法直视他的英俊潇洒,以及那天生的从容淡定。
若是别人自称是诸葛再世,封羽锦可能会不屑一顾,可是面前的男人却给他一种非常真实可靠的感觉,那目光里透出来的坚韧和犀利,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如果真能离开宫庭,那你想要什么,我便竭尽全力去给你取来——”
封羽锦也是一个桀骜不驯,洒脱随性的人,他用和烈羽一样的口吻回答,魅惑绝伦的笑着,比女子还要诱人心魂。
“这…可是你说的……”
烈羽狡猾的微笑,似乎…有危险的味道,在这微风正好的傍晚,封羽锦感到一丝莫名其妙的凉意,他忍不住的动动喉咙,下一刻再看向烈羽,那方才压迫的力量瞬间退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烈羽点头,以茶代酒,和他共饮,又笑得狡黠,好看的眼睛微微上挑,那弧度中似乎都是温暖的精明气息,就像是一只难以琢磨,聪明机智的狐狸。
那…如果我要你的命呢?
烈羽在心里说,眼眉都随之变得冷漠。
随后他推翻这个想法,深思熟虑一番,他终于恍然大悟——除了封羽锦的命,他还要这辛南王朝万劫不复,灰飞烟灭……
就当报当年家族被屠,远送蒙古之仇……
他猛然想到了七颜烈,顷刻间楞住,心窝传来刺疼。
过了一会儿,他想到封羽锦方才的怪异表情,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
他问:“封羽锦,你和皇甫蔷…是不是有些关系……”
“嘡——”
封羽锦的茶杯滑落,摔在了地上,榻下的毯子都湿了一截,他尴尬的捡起来,对上烈羽探究的目光,觉得窘迫极了:“你…你说什么?”
“封羽锦,你不会是被人横刀夺爱了吧?”
烈羽本来是一句玩笑话,岂料封羽锦全身僵直,怔怔的,他面如死灰,仿佛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浩劫,痛苦不堪,脆弱孤单,似乎一碰他就会粉身碎骨,散作云烟……
“又是封羽及?”
他摇头。
烈羽就不懂了,又问:“难道是他们两人情投意合,你——”
“别说了!我…不怪她……”
他怒喝,说不清楚是在和烈羽置气还是和自己过不去,铁青的脸色昭示着他内心的翻涌以及往事浮上心头时的煎熬。
烈羽哑然,良久,封羽锦情绪缓和了一些,他正色道:“封羽锦,为了一个女人不值得…你得变得强大,才能睥睨一切,否则现在这样,如何走更远的路。”
“我知道。”
话毕,两人都不说话了,坐了一会,封羽锦起身走了,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机关图,若不是烈羽提起,他可能把皇甫蔷一直的埋藏在心里,那永远的伤痕,越说越疼。
烈羽无奈的摇头,听他的意思,似乎是皇甫蔷辜负了他,而他也无可奈何的成全了她和封羽及,不过据他对封羽锦的了解,他怎么可能轻易放过自己想要的东西,若真能放弃的话,那这个皇甫蔷,便是封羽锦的死穴了——
他突然玩味的笑了一声,仿佛看见了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呈现在面前,让他不由的感叹:“天助我也啊…皇甫蔷,封羽锦,封羽及…真是有意思极了……”
回到长乐城中,殒杀因为之前的邪气和战斗已经精疲力竭,却担心阿狸的情况,他不得不强撑着疲惫不堪的躯体在一旁等着。
祁渊看着他血红色的眼睛,知道他心力交瘁,也不敢再勉强他,便道:“殒杀,你回去歇一会吧,这里有我和阿芸就好。”
阿狸在床上昏睡着,表情安稳,若不是她眉头有黑气缭绕,都会以为她只是沉迷梦乡无法自拔。
岐芸心疼的拂着殒杀的侧脸,柔声道:“殒杀,你要时刻注意血劫复发,特别是这最后一次,若你再被心魔操纵,那情况就一发不可收拾了…回去歇息吧,你看看你,一声不吭的,又不愿示弱……”
“嗯。”
简单的回答,冰冷的眼神变得柔和,他点头出去了,吸了一口气,胸口的闷疼总算减轻了。
平躺在床上,他安然的闭上眼,想到那一把奉天送的长剑被折断,居然有些可惜……
很快,他就睡着了,梦里是温暖的春光,以及粉红色的樱花树,有人站在树下,着一袭鹅黄色的衣裙,朝他开心的招手,甜甜的喊——
风间……
“小婳……”
他在梦里笑着,寒意凌然的容颜白玉一般,温柔的勾起嘴角回应了一句。
半个时辰后,阿狸体内的邪气被灵气取代,岐芸替祁渊体贴的擦擦额头的汗珠:“阿渊,谢谢你。”
祁渊浅笑,仿佛梨花开放,温文尔雅。
“能和你同甘共苦,我求之不得。”
岐芸感动的抹抹眼角,点头。
“对了,我想问问…那时你叫晚兮大人的男子,是谁?”
岐芸一楞,却也如实回答:“在星河,晚兮大人的地位仅次于少主,是少主最信任的心腹——如果说我们这些人是杀人武器的话,那晚兮大人和少主便是居高临下的指挥者,两人肝胆相照,情同手足…怎么了,有问题吗?”
“不是,我在意的只是他手上的萧,似乎有些眼熟……”
“眼熟?你莫非是看错了?”
“不可能,灵压的强弱与我的紫萧几乎不相上下,而且…他给我的感觉,捉摸不透……”
“据说晚兮大人也是黑主十分赏识的人才,当初少主即位,组织里有些人心不齐,还是晚兮大人出面解决的——至于他手里的萧,我倒从未见过他使用,最多…听他吹奏过,却不知威力和紫萧平分秋色。”
岐芸很意外,她都从来不知道晚兮手里的萧是能与紫萧匹敌的武器,但是看祁渊认真的模样,又不可能是弄错了——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伴随着隐约的不安……
“你知不知道那萧的来历?”
岐芸遗憾的摇头,道:“晚兮大人一直跟在少主身边,平时与我们少有来往,若不是殒杀受伤,可能都没有机会亲见他冲锋陷阵,更别说那萧了……”
“如此说来,他行事倒也隐秘谨慎……”
祁渊若有所思的回答,让岐芸不禁疑问:“阿渊,你难道是怀疑晚兮大人有何不对啊……”
“非也,我只是好奇他萧的从何而来,其他的我不会插手…也不会让你左右为难的……”
他伸手抱住她,贪恋的凑到她的脖颈处,温柔又委屈的低语:“阿芸,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岐芸被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止闹得面红耳赤,慌忙着想要推开他,被他扣住了手掌,随后稳稳的握紧了,又道:“别把阿狸吵醒了。”
“嗯……”
她便不敢轻举妄动了,眼里都是潋滟波动,可想而知,对于分别已久的祁渊,她也是想念的,不过是太执拗倔强说不出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