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长青轻拍拍她的背,“你抱得这么紧,我要疼死了。”
若弗这才意识到宁长青身上有伤,她猛地松手后退一步,又慌忙抬起手,“对不住对不住,我忘了你还带着伤呢!疼么?”
宁长青嘴角勾了勾,他的唇毫无血色,笑起来也不能太大动作,不然会牵动脸颊上的伤口,只能很小心地笑着。若弗看得心疼,又抱住了他,轻轻抱着,“宁长青,你同我说说这些日子你是怎么过来的。”
若弗的虚抱令宁长青很不得劲儿,他主动搂住了若弗,稍稍用力,将她的脑袋按在自己肩头。只有与她密实地贴合,他才感觉到一点幸福。
随后,他便将这些日子里自己的处境一一道来。
原来那一晚,他已经下了必死的决心,他们一路上山,宁长青便编了一路的谎话,终于被那马面官差察觉,于是他们恼怒了,要杀他,那时恰好在悬崖边上,宁长青避开捅来的剑,不管不顾冲下悬崖。那时他并非为了求生,而是求死,不过是不想死在那帮人手上。
可是,上天眷顾他,他没死成。大约两日后,他的身体被冲到下游清溪园附近,一个洗衣裳的老妈妈发现了他,而那老妈妈便是守园子的奴婢。
当时她唤了好些人来帮忙,一齐将他抬了回来,几人还凑了银子请大夫为他医治,甚至专门给他空了间屋子,这十几日他便在这儿养伤。
“谢天谢地,更多谢她们,方才屋里的老妈妈便是救你的人吧,我还把她吓着了,我真是……”若弗万分自责,她轻轻挣开身子,开始摸索自己的荷包,荷包里没几两银子,最后她取下自己一对儿金手镯,道:“我身上没银子,便只能用这个答谢了。”
“那我岂不是又欠了你一对金镯子?”宁长青笑。
“你欠我的可多了,不止一对金镯子!”若弗打趣道。
她不过是开玩笑,宁长青却当了真,他苦笑了下,轻轻颔首道:“是,我欠了你许多。”
“你的伤有大碍么?”
宁长青摇头,“皮外伤罢了。”
“你醒来后为何不给我来信?”若弗嗔怪道。
宁长青的笑色敛了,微微低下头,“还得让她们帮忙寄信,不想给人添麻烦。”
其实,宁长青压根不是这么想的,他不愿若弗寻到他,他只想待身子养好了便独自回家乡去。他要无声无息地消失,让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如此若弗便不会牵挂他了。
此时,忽而响起一阵叩门声,二人警惕地往门口望去,只听见门外老嬷嬷沙哑而缓慢的声音:“小姐,有人来了。”
若弗立即想到是凌子过来了,她拉拉宁长青的手,“我待会儿还会来看你,”说罢便起身往外走,在门口处又回头望他一眼,“我待会儿会寻时机过来的,你要等我,”而后她才拉开门走了出去。
一踏出门,她便望见这排屋的尽头,一个熟悉的秋香色身影正款款而来。
她原以为是凌子回来了,没想到是阴魂不散的赵知敏。
若弗将取下的一对儿镯子递给身旁的老妈妈,温声道:“嬷嬷,多谢您救我的朋友,这个您先拿着,下回我会带些银子过来。”
“不必了,小姐,不必了,”老嬷嬷用那瘦骨嶙峋的手推拒着,若弗将镯子套进她那生了黄斑的竹竿似的手腕上,“这是您该得的,”说罢她便快步走下石阶,迎向赵知敏。
她故意端起架子,“你不是不待见我么?怎的还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
“呵!你当我想跟着你?若不是国公夫人让我来寻你,我才懒得管你在哪儿呢!”赵知敏说着,往若弗方才走出来的屋子门前望了眼,只见一个老妇人,她心想这周若弗可真有意思,认得的人都是瘸子、绣娘和老奴婢。
赵知敏嘴角勾出个不屑的笑,而后转身往回走。若弗回头望了眼,见那老嬷嬷进了门,她这才跟上。
在紫竹林中若弗看见了坐在亭子里发呆的凌子,把她叫过来,说是自己忘了,那玉佩一直藏在袖子里,辛苦她寻了这许久,随后主仆二人随赵知敏去到了花厅戚氏的身边。
其实戚氏让赵知敏寻她过来也没什么事儿,不过叮嘱她多跟这些夫人认识认识,结交结交,毕竟以后还得常来常往。
若弗依言走进脂粉堆里,听着奉承话,也说着奉承话,紧接着她又心不在焉地同她们玩了个“流觞曲水”的游戏,没多久便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她们是预备在这儿住几日的,所以晚饭也在一起吃,用罢饭她们便被奴婢引入早已分配好的屋子。
各人屋子是分散的,但也离得不远,都有奴婢和小厮在旁听候差遣,并无十分不便,甚至很有几分野趣
其实这时天儿尚未全暗下来,可各处已门灯朗挂,屋内也灯火通明。不知是否靠山的缘故,这儿的蚊子不少,且被咬一口,又疼又痒,凌子用芭蕉扇在屋里赶蚊子,若弗说自己想出去走走,让她不必跟来,而后便提着灯笼走出门去了。
恰好,出门散步消食儿的赵知敏望见若弗打着个灯笼往紫竹林去,她纳罕道:“她跑去竹林里做什么?喂蚊子么?”
一旁跟着的翠屏为她打扇子,热得出汗,她抹了抹额上的汗道:“说不定是去寻那老妈妈的呢!奴婢方才远远望见那老妈妈手里攥着一对儿金镯子,恰好若弗小姐手上的一对金镯子不见了,想来那镯子便是她送的。”
赵知敏瞪大眼看着翠屏,“你怎瞧得这么仔细?”
“奴婢伺候人的,时时刻刻都得小心仔细,”翠屏笑道。
赵知敏暗忖,周若弗怎会把自己的镯子随意送人呢?难道那老妈妈与她有特别的交情,还是她想用镯子收买她办什么事儿?
阴谋,一定有阴谋!
“走,我们去看看!”
“小姐,要不多带几个小厮吧?”翠屏小声提议。
赵知敏轻轻颔首,这便领着七八个小厮和奴婢往竹林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