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看锅里,她顿时没了食欲,那茄子不仅少油,连盐也只放了一指甲盖,经这大铁锅一炒,还有些黑乎乎的。
若弗摇着头,忽瞥见墙上挂了一串蒜,她双眼一亮,立即指着那蒜道:“婶子,茄子放些蒜,炒着吃特香!”
宁大娘看了眼若弗,心想谁家炒茄子会用蒜去就啊?她不以为意道:“若弗你不动,在旁边看着就是了。”
若弗却自己过去扒拉下一个蒜,剥了给宁大娘,“婶子,你试试,特好吃!”宁大娘将信将疑地接过蒜,切成丁洒进锅里,长红翻炒了两下,果然香味出来了,她直呼“好香”。
宁大娘也凑过来闻了闻,禁不住连连颔首,“嘿!还真挺香,以往我咋没想到呢?若弗,你家该不是开酒楼的吧?”
若弗笑得一脸傲娇,“我家不是开酒楼的,我爹可是当官的呢!”
宁大娘想了想,觉着若弗她爹顶多也就是个主簿县官之类的小官了,否则人家人贩子敢犯到她头上?她儿子曾经领兵打仗当过将军呢!能配得上她。
说起官,宁大娘不由想起几日前去镇上,看见大街上好些兵马,据说是什么侍郎被抄了家,他那儿子在湘州做什么通判,提前得到消息,逃了,所以这才大张旗鼓的去查。不过那些官差也就是路过,像他们这样的村子,官差们通常不会进来搜查。
于是宁大娘说了声:“官不好做啊!今儿还是锦衣华服,明儿便成了阶下囚了。”
“我爹廉洁奉公,定是不会的。”
天边泛起鱼肚白,渐渐的天彻底亮了,早饭做好了,长红把饭菜端上了桌,一共三个菜,茄子,小竹笋和木耳菜炒兔肉,里头只有几块指甲盖大小的肉块,其余都是肉沫子。
前几日若弗都不愿上桌,就在房里啃窝头和地瓜,头一回上桌,她先是把自己那个看起来不干净的碗洗了三回,而后才盛了一小碗饭。
她向来不爱荤腥,尤其是煮成这副模样的,她更是不去筷子,茄子又没油水,犹豫来犹豫去,把筷子杵进了小竹笋里,夹了一片入口。
虽然少油烟,口味清淡,可这小竹笋嫩,且新鲜,能入口,她便只吃这一碗,饭只小小吃了几口,吃惯了精米的吃这糙米,实在咽不下。
宁大娘的筷子则不住往茄子碗里去,一边吃一边夸赞这蒜放得好,长红也跟着夸若弗。若弗心里有点小得意,她扬唇,露出个两颗小虎牙,俏皮极了,宁长青抬眼看了,忍不住跟着笑。
渐渐的,宁大娘面色愈来愈沉,因着那碗竹笋自己还没下几次筷子便要见底了,而若弗浑然不觉,在吃饭这件事上,她从未让过人,毕竟周府要吃什么没有呢?
直到这碗竹笋只剩最后一筷子,她才意识到什么,饭桌上为何这般安静?
她偷眼瞧了瞧宁大娘,又看了看对面的宁长青,神色一如往常,没甚特别啊,怎的气氛这么古怪?
“娘,这回狍子和鹿卖了三十两银子,回头多做几个菜,”宁长青抬头,看了眼若弗。
若弗连连颔首,“是呀是呀!多做几个菜才够吃嘛!”
宁大娘话到嘴边又咽下,夹了块拇指大的肉块给宁长青,“长青,你得上山打猎,是咱家最辛苦的,多吃肉!”宁长青没说什么,把肉块吃了。
接着,长红用筷子去木耳菜炒肉的碗里挑肉沫子吃,忽的宁大娘清了清嗓子,长红吓得忙收回手,低着头塞了口白饭。
如此明显,若弗若还没看明白,那她就是个傻子了,她忽而有些可怜对面的长红,又猛然想起自己,长红可是宁大娘的女儿,她都不能多吃肉,那自己岂不是……
这时宁长青忽的把那碗里的几块肉分别夹给长红、宁大娘和若弗,道:“大家都吃啊,别光顾着给我,”说罢两口扒拉完了碗里的饭。
若弗不爱吃肉,便把肉夹给长红,“长红,你吃,你正长身体呢!”
正说着,忽的屋外传来邹春香那沙哑的呼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宁大姐!”
几人齐齐往大门口望去,只见她提着个装满湿衣裳的大木桶,气喘吁吁地跑来
宁长青下桌,过去接过她的桶,她一个箭步上前坐在宁长青的位置上,上气不接下气地,拍着桌急切道:“出大事了宁大姐,你嫂子她……她向村长告了你的状。”
宁大娘一惊,放下手里的碗,拍她的背,“先喘口气儿,慢慢说,慢慢说。”
接着,邹春香便自己洗衣裳时听说的消息一一道来了。
原来那钱氏家去后便向宁知远告状,宁知远清楚自己婆娘什么性子,非但没照着她的意思来宁大娘家闹事,还数落了自个儿婆娘一顿,钱氏哪里肯依,次日便去寻村长主持公道了。
她说宁长青打落了他儿子的牙,还把她这个婶子也打了,打得手肘上全是淤青,而宁长青的媳妇更是不得了,直接扇她这个长辈的耳光,还说这样不尊长辈的若是不赶出村子,她便带着她儿子去跳河,去上吊。
“宁大姐,当日我也在,我只是帮着你说了两句话,绝没有动手,你们都是看见的,可千万别把我也扯进去啊!”邹春香一脸恳切地望着宁大娘。
“那村长什么意思呢?”宁大娘已经六神无主了,说话声儿都没了底气。
“那我便不晓得了,不过到时村长问起来,你可千万得替我作证啊!”
“婶子安心,这是我们宁家的事儿,绝不会牵连您的,”宁长青过来,安抚着邹春香,而后把她送出门去了。
宁大娘唬得愣在那儿,长红也呆了呆,随后赶紧扒拉完碗里的最后两口饭。
宁大娘见了,“砰”的一掌拍在那四方小桌上,“吃吃吃,就知道吃,天都要塌了你还吃得下!”
长红和若弗都被唬了一跳,长红瞬间红了眼,若弗则站起身道:“婶子您别吓着长红,一个小小村长,何至于天塌下来?村里这么多人瞧着呢,他一个村长还能不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