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低下头偷偷吸了吸鼻子,在阿萝将他放回地上之前就忍住了眼泪,还抬头对着她灿烂一笑。
没过一会儿,镇上的药童便将好几包调理的药送达了县主府。
宋姑姑给了银子之后便亲自下厨去煎药,这小家伙竟一点都不抗拒,还蹲在炉边上拿着扇子扇风。
宋姑姑心知这娃儿过不了多久便是自家夫人的义子了,在府上也算是个少爷,赶忙就想要接过扇子,不敢让他帮忙。
可小家伙却压根不看她,依旧认真地对着炉膛中的木柴轻轻扇着风。
其实阿萝此番将这小娃儿记在辛辰的名下作为养子,要比往常从族中过继子嗣还要方便些。
这小家伙如今理论上说算是个黑户,若是直接在县衙上户籍,便直接就是在辛家大房。
辛家大房原先就只有辛辰一个男丁,因此这娃儿便自然而然成了他的儿子。
简单说来,阿萝的这一招便是绕过了辛家族上的认可,就连过继摆酒都可以省去。待户籍一立,这娃儿往后便板上钉钉地就成了辛家大房的子孙了。
河西县主要给义子立户籍,河西县的县衙之人哪敢说半个不字?
哪怕这娃儿原先是个黑户,哪怕他如此空降到辛家有违常理,这事儿如今与县主扯上了关系,河西县县衙都会想尽法子让此事变得合情合理。
因此就在梁氏还在绞尽脑汁想着她如何能从阿萝身上为自己娘家谋得些利益之时,这突如其来的消息便一下就将她打懵了。
要在河西县落户首先需要提供的便是原籍出具的路引文书,可由于这娃儿是关外来的,因此这文书便成了兰州府开具。
如今这远近的几个村子的百姓只知道河西县主认了个义子,有些个偶尔见过这小娃儿一眼的人也仅仅是感觉他长得有些黑,压根就不知这娃儿并不是中原人。
这落户一事倒是办得颇为顺利,也并未引发多大的关注与讨论,因此当阿萝带着小家伙头一回去参观山下村的院子以及原先江氏留下的那两亩田地之时,姜氏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
“砚台,今日带你去参观你的新家哦!”
阿萝对着一大早就跑来自己屋中的小家伙说道。
自从在县衙上了户籍之后,小家伙也从此有了名字。因为是辛家子孙,所以大名便理所当然随了他们姓,为辛阳。
按照阿萝的说法,这娃儿幼年命途多舛,又长得如此瘦瘦小小的,因此取名为阳,寓意高、明也。
至于这小名嘛……还是陈川突发奇想后的产物。
那日阿萝与陈川坐在桌边,恰巧就说到了要给这小娃儿取个什么名比较好。
陈川看着阿萝将手中的毛笔在砚池中蘸了蘸而后在纸上写写画画,脑中忽然短路了一下,脱口而出一句这娃儿那么黑,叫墨汁吧。
阿萝拿着笔的手瞬间一顿,抬起拳头就在陈川的脑门上敲了个栗子。
“有你这么取名的吗?这娃儿好歹也喊你阿爹呢!”
陈川摸了摸额头,又看了一眼那墨汁,“要不……叫砚台?”
阿萝连叹气都顾不上了,忍不住就瞪了陈川一眼。这砚台难道就会比墨汁好很多吗?!
可还不等她组织好语言准备再埋汰几句,一直躲在门外偷看的小家伙就颠颠跑了进来,一下抱住阿萝的腿,朗声道:“砚台!”
阿萝与陈川二人看着这一幕都呆住了。
“你喜欢砚台这个名字?”
阿萝有些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砚台!”
小家伙也不回答,而是又重复了一遍,还笑得咧开了嘴。
“……”
于是,这小不点的大名与乳名总算是敲定了。
顶着新名字的砚台今日格外兴奋,吃过了早膳之后先是在阿萝跟前晃了一圈,而后又跑去找冉冉与元宝,最后还往郑玉的院子去了一趟,就好像是在炫耀他的新身份一般。
如今县衙的户籍一下,砚台便算是正儿八经的山下村人了,阿萝与陈川坐着马车带着他去参观往后就属于他的山下村小院之时,砚台忽然就一改从西北回来一路上的小心谨慎,变得格外活泼。
窗外传来了地里农人的说话声,他便要伸出小手掀开车帘看一眼。
听见外头的狗不停地冲着马车叫唤,他又要看一眼。
当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停在了阿萝的小院门口时,砚台噌地一下就主动跳下了车,站在外边东张西望,整个人好奇得很,那精神头与前些时日大不相同。
“来,这边!”
阿萝走下马车,将自家小院的篱笆打开。
砚台迈开小腿就往里面冲,一到了院中,就如同栓子头一回来阿萝的小院那般,绕着院子疯跑了两三圈。
他看见篱笆边上有一条小道,又顺着那儿往后院奔去。
“砚台!你小心着些!别掉水塘里去了!”
阿萝小跑着都有些跟不上他,只得在后边朝着砚台喊。
如今那塘里已经没有水,深达两米多的落差,一个小娃儿若是掉下去,那可就糟了。
“嗯!”
阿萝话音刚落,后院就传来砚台清脆的应答声。
她与陈川双双对视一眼,脸上的表情都惊讶极了。
今日砚台不仅一改往日的谨慎小心,竟是头一回对他们说的话有了回应。
这可是个好兆头啊!
前些日子阿萝与陈川还在担心,砚台若是住惯了堂皇的公主府,来到这山下村的小院子会不会还有些不习惯,毕竟老话说由奢入俭难不是没有道理的。
阿萝将宋姑姑留在自己的小院中看着砚台,自己与陈川回到了陈家的堂屋,与陈大娘说起了给砚台上户籍的事儿。
坐了一会儿后,阿萝还是有些不放心这娃儿。毕竟这山下村可是连她县主府的耳房都比不上的,于是赶忙出来寻砚台。
可谁知这娃儿今日比谁都开心,绕着院子转了好几圈后,一转眼就溜得没了影,也不知又跑去了何处探索新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