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免费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且试天下 > 【番外四】琅华原是瑶台品—琅华篇(18)
    白琅华抓住他的手,缓缓道:“到此刻,我终于知道了。”一道闪电划过,那苍白的脸上浮着倦倦的自嘲的笑容,“无论是名将还是大侠,我白琅华……今生都无此能……我原只合那……雕栏玉砌中受人养护……偏生我不服……若……若是……”

    “琅华,你不必做什么名将大侠,你有我保护,你就做你自己,一朵最美最洁的琅玕花。”东陶野咬住牙,小心地拥住她,不敢碰她背上的那枝长箭,可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仿佛难抵这雨水的冰凉。

    黑暗中,那双黯淡了的杏眸又闪现了微弱的亮光,眼前的人看不清五官,可她却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那么明亮,那么坚定,那么专注地看着她。

    “原来……这便是我白琅华最后的结局。”她微微叹息,却带着淡淡的满足,“嗯……我喜欢……比起……无法确定的往后……我倒喜欢这个收梢……至少我现在十分确定……”她的头轻轻倚向东陶野怀中,那双暴雨中依然温热的大手正小心翼翼地搂抱住她,那卷被他视为性命的画终于被抛弃了吗?此刻定然满是泥污了吧?她心头浮起喜悦,“大哥……我现在是不是在你心中是最重要的?”

    “琅华,不只现在,还有以后,一直一直到我死的那一刻,你都是我心中最重要的人。”东陶野将白琅华抱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心头眼眶同时酸痛,虎目里终忍不住滚下滚烫的泪珠,一滴滴落在白琅华的脸上,那热度慢慢沁到她的心里。

    “那样啊……我开心……死也是开心的……”白琅华欢欣地笑了,终于有一个这样的人了。

    “琅华,你不要死,不要离开我,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你,珍惜你胜过这世间的一切!琅华……这世间只有你和我……只有你和我……”东陶野咽喉被什么堵住了,呼吸间都是撕裂的痛。

    “大哥……”白琅华吃力地睁开眼睛,极力想看清面前的人,“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虽然我……没有华纯然的倾国美貌……没有风惜云的绝代才华……可我……可我有你……有你视我最重……就这……我就没输她们……我开心……大哥……”

    “琅华……琅华……怪我……若不是我,你就不会……”东陶野只觉有一千把刀在绞着五脏六腑,痛不欲生,却只能无助地紧抱住怀中的人。这一刻,他但盼苍天开眼,这一刻,他愿和魔鬼交易!不要夺走他这一生仅剩的一份温情,不要夺走他怀中珍爱的女子!她是如此的美好,苍天你怎忍心!

    “大哥,你不要难过。”白琅华忽似有了力气,伸出手来紧紧揪住东陶野胸前的衣襟,仿如紧握住那颗滚烫的、完全属于她的心,“现在是我这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候,比当年……比当年青王赐婚时还要开心……这些年来我都在地狱里……是大哥……大哥是来带我走的……是在救我……我开心得很……”

    “是的。”东陶野垂首贴近怀中的人儿,泪水混着雨水一起流,“我是来带你离开,我们……要去天高海阔之地……”

    “嗯,”白琅华偎近他,忽然一阵瑟缩,“冷……大哥……我很冷……抱紧我……”眼皮却渐渐合上。

    “琅华……不冷的,我抱着你呢,不会冷的……我带你去天高海阔之地,那里四季温暖……琅华……”东陶野紧紧抱住,似要融入骨血般地紧。

    “嗯,不冷了。”白琅华双眉展开,唇角勾起,一朵若琅玕花一样无瑕美丽的笑,“陶野,我们要早些相遇,我是公主……你是将军……我们是英雄美人……也要是千古佳话……陶野,来生要早……”

    轰!空中一声巨响,雷霆怒滚,暴雨更急更猛了,倾了一天一地,泥水飞溅,雨雾迷蒙,天地一片混沌中。

    山石下,东陶野慢慢抬头。

    这一刻是天地最宁静的一刻,他清晰地听到琅华一遍一遍地在他耳边诉说着,我们是英雄美人,我们是千古佳话……天地这一刻也是最明亮的一刻,他清楚地看到琅华美丽的面容,雪白的罗衣,雪白的脸,黛色的眉,嫣红的唇,唇边一朵甜美的笑,好像闪着光一般耀眼。

    “琅华,你是这世间最美、最好的姑娘,不论是华纯然还是风惜云,都比不上你。”东陶野缓缓垂首,冰冷的唇印在那雪白雪冷的额头,“琅华,你是天上最纯洁、最高贵的琅玕花,这污浊的尘世怎配留你。”

    起身,抱起琅华,蹒跚前行,任那狂风暴雨。

    “琅华,我带你走,那瑶台天池才是你的归处。”

    ※※※

    数天后,白州东查峰顶。

    两道人影伫立良久,最后其中一人似受不了那股沉默的气氛,跳起脚来叫道:“雪人,你干吗这样看着我?”

    另一人依然沉默。

    “我明明瞄准的是东陶野,她自己要替他挡的,怎能怪我!”那人很是恼火地道。

    另一人还是沉默。

    那人忽然不气也不跳了,很冷酷地道:“在我眼中,皇兄第一,皇兄的江山第二,九霜第三,二哥三哥和你们第四,其他的人谁死我也不伤心!”

    另一个不知是被他这话所气还是逗的,唇角终于动了,“我要把他们埋在这里。”说完转身看向那株高大的琅玕树下紧紧相依的两个人。

    “你要埋就埋,难道我会阻你不成!”那人恨恨地道。

    一个时辰后,那株琅玕树下堆起了一座新坟,坟前无碑。

    数月后,又有两人登上了东查峰顶,已是寒冬腊月,却正是琅玕结蕾之时,满树团得紧紧的、指头大小的白色花蕾,如穹盖似的笼罩着那座无碑坟墓。

    坟前立着两人,白衣如雪,黑衣如墨,寒风扬起衣袂,飘然似天外来。

    “想不到一去经年,归来时却是如斯情景。”白衣人幽幽叹息。

    “她不是你的责任。”黑衣人淡然道。

    “可我终未能护得住这朵世间唯一的琅玕花。”白衣人黯然伤怀。

    “女人,你护住的已经够多了。”黑衣人挑起长眉,墨玉似的眸子幽沉沉地看不清情绪,“听说韩朴那小子正满天下地找你。”

    “朴儿吗?”白衣人转头,黑发在风中划起一道长弧,“好些年没见他了,都不知他现在长什么样了。”

    “那小子么……”黑衣人狭长的凤目闪起诡魅,“说起来,这两年我们不在,武林中可发生了一些变化。”侧首看着白衣人,脸上浮起淡淡笑容,说不尽的雍容清雅,“既然江山给了皇朝,那我们就来做做这武林的帝王吧。”云淡风轻得仿如伸手摘下路旁一朵野花般的容易。

    “你做你的,别拖累我。”白衣人毫不感兴趣,挥挥手潇洒离去,“我要去找我弟弟,然后我要去把黑目山的那窝土匪给灭了!”

    “说的也是。”黑衣人点头,“武林皇帝当然是我做,以后封你个皇后吧。”

    这话一出,白衣人脚下一顿,回转身,清亮的眸子亮得有些过分,“要做也是我做女皇,你做皇夫!”

    “要比吗?”黑衣人长眉高高扬起。

    “白风黑息可是叫了十多年了。”白衣人同样挑起长眉,并笑得甚是张狂。

    “那么拭目以待。”

    “走着瞧。”

    东查峰顶的话无人听到,可上天为这话作了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