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的任穿雨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面上的神色,明明白白地听见了他的命令,想要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默然而立。
青王此举到底是为着阵中那数万将士的性命还是为着主上,似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会如何。
他抬首,目光追着那道化为白鹤飞入战场的身影,千军万马的虎视也无损她的镇定从容,这样的女子啊,不应属于这个鲜血淋漓的乱世。回头看着身旁的主上,十多年的相处自然能看懂此刻那双黑眸深处的悸动,这样无情的人终也不能逃脱吗?
半空中飞掠的那道白影顿时吸住战场上所有的目光,有赞叹的,有惊羡的,有畏惧的,有忧心的,也有凌厉冷酷的!
“她终于出手了。”皇朝目光紧锁住半空中仿如御风而行的身影,“她其实更适合做武林中那个第一女侠,作为一州之王,她并不合格,否则岂能有如此轻率之举!”他眼神复杂,“只是……能得她如此相待,也算是丰兰息修了几世才有的福气。”
“长恨此身非我有。”玉无缘目光空濛地望着那越飞越近的身影。
“长恨此身非我有……”皇朝喃喃重复。这一刻,他隐隐明白了那种遗憾。无论是她,是他,还是自己,都是“此身非我有”!
“她即已出手,那么皇雨便危险了。”玉无缘垂眸,无意识地抬起手掌,目光落在掌心,然后紧紧拢起手掌。
“她非嗜血噬杀之人,目的只是瞭台,况且皇雨也非弱者。”皇朝淡然道,目光看着半空中的白影,然后抬手招来侍卫。
※※※
那时刻,争天骑右翼阵中,无数长箭瞄准了半空上的人。
“射!”一声轻喝,箭如蝗雨飞出。
“主上!”风云骑发出惊呼。
箭在疾射,人在疾飞,相隔不远,有人闭上眼不忍目睹。
“啊!”惊叹四起,却见那白影猛然下坠,顿时,那瞄准她的箭雨便全部射空,然后力竭而坠。
“主上!”
风云骑提到嗓子眼的心还未来得及放下,又被紧紧提起,一支银色的长箭凌厉而出,那一箭之猛,一箭之快,决非前面的箭雨可比,半空上的人避无可避!
叮!但见半空中剑光一闪,长箭化为两截坠落,而白影半空中足尖互踏,身形猛然前飞,然后轻盈地落在风云骑阵中。
“主上!”马背上端坐着的徐渊在这寒天里已是大汗淋淋。
风惜云抬首一笑,拍拍徐渊的马头:“别担心。”目光环视周围以敬服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风云骑士兵,“记住,此刻是在战斗,不论发生什么事,都必遵从军令,不可妄动!”
“是!”徐渊垂首,众士兵则以眼神答应。
“那就好!”风惜云轻轻跃起,落在徐渊的马背,抬首遥视前方小瞭台,长长深呼吸,“徐渊,助孤一臂之力!”
“是!”徐渊伸掌平摊,风惜云足尖一点,轻飘飘地落在他的手掌上。
“去!”
一声轻喝,徐渊长臂扬起,掌上的风惜云腾空跃起,双臂平张,衣袂飞扬,仿如展翅凤凰,飞上九天!
“射下她!”争天骑右翼阵中秋九霜厉声喝道。此时的她眉峰紧锁,目光焦锐,而同时,手中长箭已离弦而去。
霎时,无数飞箭跟随着银色长箭飞射向空中的凤凰,也就在那刻,风云骑阵中飞起三道人影,半空中划起一阵银芒,便见断箭如雨,纷纷坠落,而后三道人影落回阵中,千万士兵也无人看清他们的身形面貌。
而空中的凤凰此刻离小瞭台已不过数丈,却身形微滞,显是力气将竭,众人正担心着她是否会坠落,却见她左手微扬,一道白绫飞出,缚上瞭望台一角,手一拉,身形借力再次飞起,直向瞭台而去。
“射下她!决不可让她靠近瞭台!”秋九霜的声音此刻已是凄厉惶然,双目赤红,手紧紧拉开长弓,弦上三支长箭,银牙一咬,三箭如雷电射出,银色的光芒划过上空,撕裂长风!
争天骑左翼中冰雪般冷彻的男子猛然抬首,满头雪发在风中飞扬,他的目光追着那划空而过的银箭,眼眸慢慢变化,化为纯净透明的雪空,盈盈似雪欲融!
风云骑阵中的三道人影再次跃起,上、中、下三柄长剑在空中一闪,那刻士兵只觉得冷电炫目,一阵刺痛,不由自主地闭上眼睛,迷糊之中似有金石之音不绝于耳,再睁眼之时,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半空中小瞭望台前不知何时多了四名男子,手中长剑带着炽日的金辉直刺那迎面而来猝不及防的凤凰!千钧一发之际,墨羽骑阵中四支长箭飞射而出,可那四人却不躲不避,长剑依然疾刺,竟是拼死相阻,以自己的性命来庇护瞭台中人!
眼见四剑即要刺中之时,白影左手一抖,白绫击在瞭台,人已借这一击之力身形猛然后退,右手一扬,凤痕剑出鞘,手腕一转,剑锋一划,半空中与四柄长剑相碰,执剑的四人却是下定决心要在这一击取她性命,是以这一剑均挟千斤之力,并未被阻住,反以更大的冲力直刺而来,但她并未打算一剑得手,反是借着对手击来的力道,身形再次高高跃起,令四剑刺空,然后她翻身、旋腰、张臂,从高而下,如凤凰临空直扑向四人。
“去!”一声清叱,白绫飞舞,凤啸长空,长剑挥出,匹练蔽日!
那刻,战场上的人只见半空中长绫飞卷,如狂龙扫空,势不可挡,银虹灿烁,如雪凤耀天,气冲霄汉!一时,空中仿佛有两个太阳,金芒白光,交辉映射,炙肤刺目,凌厉的劲风凌空横扫,沙尘暴起,人立不稳,似随时都会被卷上空去!
叮叮叮叮的叩击之声响起,剑芒散去,白绫止飞,四道人影和着断剑从半空坠落。
“快收起瞭望台!”争天骑右翼阵中传来急切的命令。
瞭台下惊呆了的士兵终于回神,急忙要将瞭台降下,却一下手慌脚乱,反将瞭台摇得团团转,而瞭台中人枉自有一身武艺,此刻却也撞个鼻青脸肿,咒骂连连,只可惜无人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