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阳升起,山顶上被十月底的寒夜冻得僵硬的禁卫军,终于可以稍稍活动他们的四肢,爬起身来,好好看一下昨夜让他们大吃苦头的落英山,前方早已无风云骑的踪影,只不过当看到地上风云骑留下的东西后,三位偏将却兴奋地叫起来。
呈在东殊放面眼的是一堆野果的果核,以及几支树枝削成的简陋木箭,箭上还残留着几片树叶。
“大将军,三位偏将昨夜偷袭风云骑,已成功占领第一道峰瓣,而风云骑一见我军到来即落荒而逃,足见风云骑已被我军之威吓破胆!而且他们以野果填腹,以树枝为箭,可谓器尽粮绝,此时正是我们一举歼灭他们之时,请大将军发令全军攻山吧!”禁卫副统领勒源脸不红心不跳地以十分洪亮的声音向东殊放禀报。
东殊放闻言却是不语,只是沉思地看着眼前那一堆果核及木箭,半晌后,他才开口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已近酉时。”勒源答道。
“哦。”东殊放沉吟半晌,然后才淡然道,“先送些粮上去吧,他们昨夜应该都没来得及带上吧,饿一天了可不好受。”
“是!”勒源垂首,接着又追问,“大将军,我们何时攻山?”
东殊放不答,目光落回那几支木箭上,神色凝重。风云骑真已至这种地步了吗?风惜云便只有此般能耐?墨羽骑至今未有前来援助的动向,难道……
“大将军。”帐外传来利安清脆的声音。
“进来。”
“大将军,探子回报,墨羽骑已启程前往交城。”
“交城!”东殊放浓眉一跳,“帝都危矣!”他猛然起身,“勒将军,传令全军整备,戌时攻山!”
“是!”勒源的声音又响又快。
暮色之中,望着对面雀跃的禁卫军,林玑已知主上第二步计划也顺利完成。他抬手取下背上的长弓,“儿郎们,要开始了!”
前方的禁卫军在确定后方的援兵即将到来时,他们那本已将告罄的耐心此时更是丝毫不剩,纷纷拔刀在手。
“弟兄们,让我们在大将军面前再立一功吧!”三位偏将大声道。
“好!”
禁卫军齐声吼道,然后浩浩荡荡地从瓣顶冲下,打算给那些吓破胆的风云骑狠狠一击,在军功簿上记下最大的一功!而一直隐身的风云骑此时也在第二瓣顶之上现身,夕晖之下,银芒耀目,有如从天而降的神兵!
“儿郎们,让他们见识一下真正的风云骑!”林玑同样大吼一声。
“喝!”
霎时,三万风云骑齐齐从第二瓣顶冲下,仿如银洪从天倾下,瞬间淹至,那一万多名禁卫军还来不及胆怯,寒光已从颈间削过,脑袋飞向半空,落下之时,犹自睁着的眼睛清楚地看到自己的鲜血将那褐红的山石浸染成无瑕的血玉,有如天际挂着的那轮血日……无数的凄嚎声在低洼的瓣道中回响,那尖锐的兵器声偶尔会划开那些惨叫,在落英山中荡起刺耳的回音。
当血轮完全坠入西天的怀抱隐遁起来时,禁卫大军终于赶至,看到的只是遍地的尸身以及寥寥可数的伤兵,风云骑已如风似云般消失!
“杀!”
从东殊放齿间只蹦出这一个字,此刻,他已连愤怒与悲伤都提不起!
“杀!”
天光朦胧,刀光却照亮落英山,悲愤的禁卫军浩荡无阻地冲往第二瓣顶,已打算不顾一切地与风云骑决一死战,但他们的计划似乎从遇到风云骑开始,便无一成功!
“人呢?”
从东、北两方一鼓作气冲上来的禁卫军,却连半个风云骑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入眼的是一个天然的湖泊,湖心之中一座小小的山峰,淡淡弦月之下,湖面波光粼粼,清新静谧的氛围令杀气腾腾的禁卫军们霎时便消了一半的煞气,而巨石天然围成的湖堤似是在招手邀请他们前往休憩片刻。
但从西、南两方冲上瓣顶的禁卫军却无此等好运,前面等着他们的并非清湖美景,而是勇猛无敌的风云骑!
风云骑凝聚成一支银箭,直射向西南方一点之上的禁卫军,无数的禁卫军被银箭穿胸而过,殷红的血染红了箭头,却未能阻挡银箭半点去势,银箭以锐利无比的极其快捷干脆的动作射向落英山下,淡月之下,银箭的光芒比月更寒、更耀眼!
“集中一点突破重围?不愧是风惜云!”东殊放虽震惊却也不由得赞叹,手重重挥下,“速往支援,两边夹攻,必要将风云骑围歼于落英山中!”
“是!”
顿时,禁卫军便全往西南方向冲去,只是狭窄的瓣顶无法让如此之多的人并行,因此不少的禁卫军从瓣壁或瓣道而行,平坦的瓣道无疑要比陡峭的瓣壁方便轻松多了,所以禁卫军渐渐地往瓣道行去。
当瓣道中满是行进的禁卫军之时,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震得人耳欲聋,紧接着接连响起轰轰之声,所有的人还未从巨响中回过神来,滔天的湖水已掀起高高的巨浪,猖狂呼啸着涌来,原本静谧的山湖顿时化作可怕的水兽,张开巨口,向他们扑来!
“啊!”
禁卫军发出惊恐的惨叫,拔腿往瓣壁上退去,但瓣道中已是拥挤混乱一团,还来不及跨开腿,背后激涌的湖水已从头顶淹至!有些人甚至连一声惊叫也来不及发出,无情的巨浪就已将他们整个吞噬……
“救命!”
“快救人!”
“把手伸过来!”
“快啊……”
……
不论是瓣道中求救的人,还是瓣顶上想要救人的人,他们都只能徒劳无功地将手伸出,破堤而出的湖水激烈而又猛速地涌出,将瓣道中的士兵狠狠地撞向瓣道,然后产生一个又一个回旋,卷走一个又一个生命,身着沉重铠甲的士兵,在洪流之中笨拙无力地扭动着四肢,然后一个一个地沉入湖水中……不过顷刻间,又有数千的躯体沉向那无底的寒泉!
从堤口汹涌流窜的湖水在将瓣道淹没后,被高高的瓣壁所阻挡,无法再向瓣顶之上的禁卫军伸出无情的手,然后在吞噬了无数的生命后慢慢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