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帕上绣的是……蛩蛩……距虚……是传说中……相类似而形影不离的异兽……”丰息轻声道,只是仿佛有什么攥住他的喉咙,以至他说几个字便得歇息会儿。
“蛩蛩……距虚……”风夕疑惑重复,也是一字一顿慢慢道出,一双素手指节已呈乌紫。
“姐姐,你在吗?”
门外蓦然传来韩朴的叫唤,紧接着房门被推开,门外站着韩朴、凤栖梧、笑儿、钟离,钟园,在五人还未来得及为两人暧昧的姿态而惊呼时,只听砰的一声,同时眼前人影飞闪。
等到五人再看清时,只见丰息原来坐着的那张椅子已四分五裂地散于地上,而那两人却安然无恙地站在房中,脸不红气不喘,一个弹弹衣袖,一个掠掠长发,意态从容,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钟氏兄弟与笑儿倒是见怪不怪,只韩朴与凤栖梧,一个瞪大眼睛不明所以地看着房中的两人,一个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这两人,不管到哪儿,总时不时便要比试一番。”笑儿喃喃道。
“唉,回头又要赔偿栈的椅子。”钟氏兄弟则同时想到了损失。
“姐姐,你们在干什么?”韩朴抬步入房。
“看看凤啸九天与兰暗天下谁强谁弱。”风夕眨了眨眼睛道。
“哦?”韩朴一听来了兴趣,“那结果呢?”
“唉,还是老样子。”风夕惋惜地叹气。
“钟离,钟园,你们收拾一下,半个时辰后上路。”丰息吩咐钟氏兄弟,然后目光淡淡扫一眼凤栖梧,“笑儿,你也陪凤姑娘去收拾一下。”
“是。”
钟氏兄弟回去收拾,笑儿也扶着凤栖梧离去。
“你的凤美人似乎误会了什么,好像很难过呢。”风夕玩味地笑笑,想起凤栖梧那张发白的脸。
“我们有什么让人误会的?”丰息挑眉看她。
“嗯?”风夕微愣。这话什么意思?
“别把你手中的丝帕抓碎了。”丰息提醒着用力抓紧手中帕子的她。
“哦。”风夕摊开手中丝帕,看着帕上相依相偎的古兽,“你说这就是那传说中的蛩蛩距虚?”
“嗯。”丰息点点头,眸光幽深,似陷入某种回忆,“若我没记错的话,十五年前我应该见过这两只古兽。”
“你见过?”风夕一听不由睁大眼,这种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他竟也见过?
“应该说是见过玉雕的两只古兽。”丰息道。
“在哪?”风夕追问。
“幽州王宫。”丰息淡淡地吐语。
两人忽然都不说话,眸光相对,刹那间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其实我也不能十分确定,毕竟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半晌后,丰息又道。
“去看看就知道了。”风夕眸中闪着光芒。
“姐姐,你看这些人这么急地跑,他们要干吗去啊?”无人理会的韩朴只好自个儿趴在窗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是说幽州是六州中最富有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穷人?”
“傻瓜,即算是富,富的永远也不会是这些平民百姓。”风夕走过去,探头往窗外望去,果见街上许许多多衣衫褴褛的人全往一个地方涌去。
“那富的是什么人?”韩朴再问。
“商人,贪官,权贵,王侯。”风夕声音里微带叹息,“平民百姓里稍好的也就能得个温饱。”
“哦。”韩朴还不大能从这几个词中了解世间的悲怆疾苦,只是看着街上的那些人很是同情,“姐姐,既然那些人很有钱,而这些人又这么穷,那不如就让有钱的分一些给没钱的,这样岂不是大家都能吃饱穿暖了。”
风夕闻言一愣,然后便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朴儿,你怎会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你笑什么?”韩朴被风夕笑得俊脸发红,“大家都有饭吃有衣穿不是很好吗?”
“朴儿,你的想法很好。”风夕敛笑,抬手抚了抚韩朴的头,“只是这世上没人会认同你这想法的,便是那些穷人,有些只要一朝得了势,便当即转换了嘴脸。你要知道,人心都是自私自利的。”
一旁,丰息看着韩朴,微作感慨,“好似一张白纸,任你涂画。”
“我不会涂画的,我情愿永远是一片白色。”风夕看着韩朴,眼中有着无人能看懂的深深叹息,“若不能,那也该是任他自己去浸染这世间的五颜六色。”
“你们在说什么?”韩朴听不明白,有些懊恼地看着两人。
“这些穷人是怎么回事呢?”风夕不答韩朴,问向丰息。
“昨晚城西一场大火烧了多半条街你竟是不知道,睡得还真是死,你能安然活到今日真是个奇迹。”丰息笑道,目光望向街上的人群,“这些定是那些火灾后无家可归的人,还有一些应是城里的乞丐吧。”
风夕闻言,不由凝神去听街上传来的话语,片刻后她瞪向丰息,神色间有着难掩的惊愕,“你又做了什么?”
“姐姐,怎么啦?”韩朴见她神色有异,忙问道,“这些穷人干吗全往那边跑去?”
“因为那边有人在给这些穷人发粮。”风夕盯着丰息。
“哦?是谁这么好心啊?”韩朴听了倒是赞了一句。
“我都想知道你什么时候这般仁心仁义了?”风夕看着丰息,目光里尽是讥诮。
“我想现在整个曲城人都在好奇昨夜尚家那一场无名大火是如何引起的。”丰息走向窗旁的花架,伸手抚弄着架上一盆兰草,“那一把火不但烧掉整个尚家,死伤无数,更连累了一条街的邻居。”
“烧掉整个尚家?”风夕闻言微震,但一看丰息那悠闲的模样,便又敛了神思,拖了张椅子坐下,稍稍一想便明白了,“那火……难道是尚也自焚?”
“嗯。”丰息拔掉兰草里一片枯黄的叶,手指微拢,再张开时却是一些粉末落下盆里,“火是真的放了,万贯家财烧了是真的,尚家死伤许多也是真的,唯有自焚是假的。”
“他逃了?”风夕一听就明白,淡淡讽笑道,“难怪说无商不奸,果然够奸诈!”
“昨夜经你我那一闹,尚也岂敢再在曲城待下去,当然是趁背后指使的那人还未发觉时逃走,他半夜里带着发妻长子,亲自赶着马车悄悄溜了。走前放了一把火,想来个假死,只可惜呀,死的却是那些还在睡梦里的尚家姬妾、仆从们。”丰息拍拍手,似要拍掉手中残留的叶末,又似为尚也此举鼓掌,嘴角噙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