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闺女,谁不心疼呢?更何况,小郡主才6岁,就要去做成人都做不了的事。
“小侄女儿,你看这只刺猬多可爱。”
不知情的小皇帝隔日拿了只刺猬过来,本来是要逗凉月玩,却不想凉月直接缩到疯王身后。
“拿走!痛快儿麻溜的!别让我看见!咳咳……”
顾怀酒回身把闺女揽怀里,心里早有猜测,却没有多言。
“还有只兔子你要不要?”小皇帝悻悻地把刺猬关笼子里。
“顾璨!你!咳咳……你是要气死我?”
凉月眼角带泪,她觉得这小孩儿是故意的!
小皇帝当然不是故意的,他才是那个真心想把凉月逗笑的人。
只是又一次翻车了。
“这是去哪儿了?从前你不是最喜欢小动物的吗?”
小皇帝摸不着头脑,只得命人把笼子送回去。
“咳咳……”
虽然凉月已经被花酿解了毒,但身子依旧虚弱,昨日便整夜高烧,还特别怕冷。
这是五年来,凉月第一次病这么久,从前她身体不适,都可以自愈,但这次好得慢了些。
凉月老老实实地坐在疯王身边,疯王早就发觉凉月的不对劲,偏偏太医又诊不出什么,只开了些治风寒的药。
凉月默默地把药喝完,便披着疯爹宽大的袍子躺下来,半眯着眼睛看疯爹批奏章。
桃核儿把凉月的玉枕拿来,还顺带拿来一张小毯子,凉月才没冷得发抖,咳嗽难忍,凉月辗转难眠,烧还没有退。凉月好不容易找了个稍微舒服点儿的姿势,终于睡了过去。
疯王皱着眉头,奏章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最后干脆把桌子都掀了。
小皇帝吓得狂咽口水,宫人们更是战战兢兢地,伏地谢罪。
疯王大手一挥,把众人清了出去。
所有人如释重负,小皇帝擦掉额头上渗出的细汗。
“皇兄气坏了!”
桃核儿把小皇帝拉到殿外中庭,才说“陛下您就别添乱了,姑娘长这么大没这么难受过,王爷当然急啦!”
桃核儿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可疑的人,又说“陛下和我们姑娘一同长大,难道就没发现么?姑娘这次回来之后,变了!”
小皇帝点点头“是变了!瘦了,好像特别没精神。”
“您看的都是身体上的,陛下难道没发现,姑娘的眼睛……”
桃核儿说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以前姑娘眼里特别光亮,无论和谁说话,都是亮晶晶的,好像里面有星星。可是奴婢今日再瞧,星星没有了。”
小皇帝挠挠头,心头惭愧,一个丫鬟都看得如此真切,他竟然都没有发现。
而殿内,疯王发完了火气,踢了席子,回身去抱闺女的时候,动作却轻柔地怕把孩子揉碎了。
“凉月……”
疯王摸着闺女的额头,看她眉头微微皱着,眼角挂着泪花,铁打的汉子心里也泛起了酸。
“到底去哪儿了?他们,叫你做了什么?”
疯王叹了口气,把闺女放回榻上,坐在她身边,拉着她的手。
这手也没有前几日摸着胖乎了。
凉月手心的妖主咒印在微微发着光,她的喘息却很微弱,还伴着偶尔的咳嗽。
疯王自责那日说出的话,本就不是他本意,他只是不想她掺和进他与北安候的事。
他不该那样说,他以为她只是赌气出门散散心。
几日不见,竟像是隔了几年,闺女整个人从里到外从气质到气色,都不一样了。
她去了哪儿?
或者说,花酿,让她去哪儿了?捉了什么妖?
发生了什么!
“疯爹……”
梦呓的凉月轻轻唤了声,疯王把耳朵凑过去,却只听到闺女长长地吐了一个字“疼……”
凉月的手心有些濡湿,顾怀酒以为是出了汗,低头一看,骇然吸了口凉气。
顾凉月手心咒印,竟然在往外渗着黑血!这么会儿功夫,就流了一手。
黑色的血就如黑色的墨,直流到疯王心里,他瞬息明白女儿为何如此虚弱。
这是中了毒。
顾怀酒坐在床头,把闺女抱起来,叫她的头枕着自己的腿。
闺女直打哆嗦,不只是冷,更是疼!
“我错了……”
闺女喃喃地叹了声,吐了这三个字,便止不住地开始流泪。
“你没错!你不会错!”
疯王脱口而出,说完才发觉闺女根本听不到。
顾怀酒用袖子擦掉那些血,黑血渗进黑袍里,也渗进了他的心里眼里。
黑血也只流了一会儿,便干涸了。想来是残留的毒已经被清理出去了。
咒印又重新明亮起来,柔和的光笼罩着凉月,她的脸色又逐渐红润起来。
顾怀酒眼睛紧盯着,不敢有一丝松懈,他一直都知道凉月是有自愈能力的,可他依旧不放心。
当年从北安城回来的时候,闺女已经快满周岁了,可她太瘦弱了,别人家孩子三翻六坐七爬,她连多坐一会儿都坚持不下来。
即便后天有自己宠着,补品从没断过,她6岁的年纪却只同寻常4岁孩童个头一般高。
这一直叫顾怀酒愧疚难忍。
在北安城里的日子,他时疯时不疯,自己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只知道张家大火之后,楚子扬见他们没有死,心里更加郁愤,将他们抓去了采石场。
自己白日关在地牢,晚上干活,闺女一直呆在地牢里,从来没有晒过一次太阳。
三九天里,地牢冷得墙面上都结了冰,闺女没有棉衣,又食不果腹,都挺过来了。
即便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她也没有像昨日那般哭过。
顾怀酒不仅仅生气,他更恨自己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总是吓着孩子。
她总是咬着唇,像只小猫似的躲到角落里,偷偷地瞄自己的脸色。
实在呆不下去,便跑出去散心,回来后就像没事人儿一样。
从前顾怀酒以为是孩子太小,不记事,更不记仇。
但如今顾怀酒只觉得自己可恨,要一个孩子去迁就他这个疯子!
“疯爹……”
是凉月的呼唤,这一次,是清晰有力的。
顾凉月坐起来,她好像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可梦了什么呢?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好像,忘了一个人……”
凉月晃了晃脑袋,还是想不起来刚才做了什么梦。
只是,有一股浓烈的悲伤,化成了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
疯王为闺女把眼泪擦干了,把她抱着,见她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才轻声地问“还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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