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沈不归点头,“说起来还要谢谢你,S+的记录型道具果然很好用。”
凌翊也不恼,他微微颔首,“不气。”
沈不归在察觉到自己被跟踪后就遣了张白符去监视着那些人,他是无法自己看到,但是白符是他的灵体的一部分,也有自己的意识,虽然白符无法向他叙述,但是《唐宋玉的笔记本》弥补了这一点,它会记录下来白符观测到的一切。
而决定他翻盘的就是这一举动,他发现了这整个副本最核心、也最容易被忽视的真的主线,“莴苣种子”是从何而来的。
他再后来翻阅笔记本的时候,看到那两个死掉的人的尸体被“蜘蛛”结成了“茧”,也知道了,那些“茧”会化为种子孕育出新的莴苣。
如果说最开始他还只是对这一切有所猜忌的话,那么后面池雀可的叛变,凌翊城堡的两幅画都是在加深他的所思所想,他们一直在他面前做戏,而他们所做的这一切为的都是让他把目光放在安德鲁一家的身上,试图让他相信,黛比一家才是“主线”所在。
上个副本他收到的打击实在惨烈,就算知道了凌翊是自己命定的爱人,他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尤其是凌翊一直在试图给他下“痴呆药”,如果他真的想让他破解主线又为什么会一直自相矛盾,一边带他进入防备森严的古堡放松所有警戒,让他顺利接触到那两幅关于主线的画,一边又给他下那些药呢?
他知道这小子一直在不声不响憋大招,他也索性假装出对一切毫无所觉的样子,为的就是想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能猜到了。
“你是想把那些留下来的玩家也转化成‘种子’吧。”沈不归问道,现在雨已经完全停了,安妮静静的站在沈不归旁边,对他们说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女儿的生命危险解除了,她最担忧的事情就此解决,此刻她整个人最开始那股癫狂的气质都变得柔和了不少。
“种子不会无缘无故的来,玩家们变成‘种子’的话,这个世界就会一直有莴苣来源,他们会被‘种植’,然后被新的玩家吃掉,最后用以控制那些新的玩家,干扰他们的身体机能和san值,从而到后面无力发现真相,再也没法走出副本,直到变成新的‘种子’,接着供养这个副本。”
“真是。”他眸色微深,轻声道,“好算计。”
凌翊对他的“夸赞”并不在意,他现在在好奇另一个问题,“我还有一个不解的地方。”
沈不归示意他问。
“‘蜘蛛’除却被发现可以孕育种子之外丝毫没有跟任何剧情牵连的地方,你怎么会笃定它就是异化者。”
出乎意料的,沈不归叹了口气,“我不能笃定。”
“哦?”凌翊这次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轻声道,“我只是在赌,自始至终除却安德鲁一家,没有任何其他的‘主线’出现,这只‘蜘蛛’是唯一的突破口。”
他侧过头看向地上的“蜘蛛”尸体,“我不想动黛比,更不信你的信息,所以我在最开始就决定了要杀死这只‘蜘蛛’。”
旋即,他收回了视线,定定的看着眼前精致的少年,“现在看起来我的赌运还是不错的。”
凌翊不置可否。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沈不归弯腰将黛比还给了一直站在身旁沉默不语的安妮。
女孩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身体瘦弱的过分,抱在怀里的感觉并不太柔软,反而还有些硌手。
安妮立刻伸手接过了女儿,她疤痕肆虐的恐怖容貌诡异的在这种时候显出了一丝平和的安宁。
女人那原本毫无生气、死灰般的双眼此刻正死死地凝视着沈不归,紧接着,她那张僵硬的面庞竟然开始缓缓动了起来,一个极其诡异而又生疏的笑容慢慢浮现出来。
这个笑容实在毛骨悚然,既不像正常人那般自然流畅,也没有丝毫温暖和善意可言;但沈不归心里非常清楚——眼前这个女人其实已经用尽全力想要让自己的表情变得温和一些了
“谢,谢。”
她哑声说道。
沈不归摸了摸黛比的头,没再讲话。
系统的返回通道已然形成,他知道自己已无法在此地过多逗留。
转身回首,目光落在那对面清冷如霜的少年身上,沈不归微微挑起眉梢,嘴角扬起一抹略带痞气的微笑,此刻的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洒脱恣意的气息,很显然,在这场副本中的胜利让他的心境变得无比愉悦。
他的身影逐渐从原地消散,但声音却如同余音绕梁般在空气中回荡:“下一个副本,我们再会。”
刹那间,沙滩上的所有玩家都消失了,整个海滩只剩下他们四人。
安妮实在不想再搅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去了,而且以她目前这状态也根本无法理解这群人复杂的心思和权谋手段,如今她唯一挂念的女儿已然脱离危险安然无恙,她便再也没有任何留恋之意,朝着凌翊微微点头示意之后,便抱起黛比转身离去。
“计划失败了。”红伞被合上,上面的水滴滴答答的流了下来,水梦琼随手将其扔在地上,然后撩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的动作妩媚无比,一举一动皆是风情万种,“好可惜哦,这个副本大概率是没法要了~”
他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如果他后面没来这一招的话,这个C级副本现在就已经是A级了呢。”
话虽如此说,但是水梦琼神色却满是兴味,一点儿也没有落败之后的不甘与恼怒。
凌翊并未答话。
水梦琼早就习惯了他这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自顾自的又转移了话题,“那姓池的小姑娘也被送出去了呢,这样算下来,我们也不亏,只要她身上的那东西还在,就不会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任何影响。”
说着,他柔若无骨的的攀上凌翊的肩膀,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娇柔声道,“我最开始都以为你是真的在帮那丫头了呢。”
他仿佛化身为一只妩媚动人的狐狸,双眸微微弯曲,流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讥讽之意,尤其是在这样的场合下,他的嗓音变得愈发低沉而富有磁性,宛如情人间的呢喃细语,那柔软灵活的舌头,恰似在蜜汁中浸泡过一般,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无尽的诱惑和暧昧气息,让人不禁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根本不是什么情话,“01,我有的时候真的很好奇,那个顾瑜真的一点人性都不教给你吗?”
“还是说像你这种无父无母的基因改造人原本就没有什么人性可言呢~”
那如兰似麝般喷洒在凌翊颈肩的,呼吸带着丝丝的凉气,而水梦琼说出的话语更是如同一条滑腻无骨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爬上了他的身躯,然后紧紧地盘绕住了他的命脉。
水梦琼的声音充满了诱惑和神秘感,就像是一种致命的毒药,试图迷惑着凌翊,让他失去自我控制,不由自主地说出自己身上隐藏的秘密。
凌翊侧了侧身子避开了他温软的身子,回眸冷冷的看着他,“我说过,别对我用这种招数。”
好吧~,水梦琼对他突然竖起来的尖刺毫不在意,无辜的眨了眨眼,收回了自己的手,“人家只是关心你呢~小翊,人和人就是这么交往的呢~你一点都不坦诚,我会很苦恼的呢。”
凌翊早就不是上个副本那个纯白无瑕什么都不懂小少爷了,他学习的能力很强,现下自然不会被他三言两语骗到。
他的脸上显出一些带着冷意的讥诮,“如果你眼中的坦诚是这样的话,那我很好奇你在那个世界是怎么被改造成现在这样的。”
“......”水梦琼原本挂在脸上那一抹慵懒的笑意骤然消失不见,此刻的他面若寒霜,再无半分之前那种刻意营造出的魅惑之态,然而,正是在他彻底收起笑容时,倒是能隐约看得出来他的面庞之中隐藏着些许属于男性特有的轮廓线条。
这些细微的特征并没有让他的容貌变得怪异丑陋,反倒犹如画龙点睛般,为其增添了一种独特的魅力——一种无法用言语准确描述的、介于男女之间的模糊美感。
水梦琼的狐狸眸格外凉薄,毫无温度的勾了勾唇,移开了视线,“这个世界失败了,你打算怎么跟那位大人交代?”
这话题转变的格外生硬,但是凌翊也不甚在意,“我会去跟父亲请罪,这次是我的问题。”
“就算萨姆尔大人不苛责你,但是近火烛他们可不会呢。”
他像是忘掉了刚刚的不愉快,神态再次变得妩媚动人,如同一只妖艳迷人的狐狸精,眼中闪烁着丝丝魅惑之光,这样的他宛如一朵盛开的罂粟花,美丽却带有剧毒就这么再次轻轻地倚靠在凌翊的肩头。
“你应该还没见过他吧。”他绕着自己的发丝,眯起眸子,像是在回忆。
“他可不像人家这么好说话,能混到萨姆尔大人眼前的人都有点本事在身上的,经过他手里的那几个副本都无人生还呢。”
他回过了神看向少年的侧脸,“小翊~你说,如果你的小情人要是遇到了他还能不能活下来呢?”
凌翊知道他口中的“小情人”指的是沈不归,他也早就习惯了水梦琼这副轻浮甚至带着总是欲色行事作风,并没有出声纠正他的话。
“你很想见他?”
他在上个副本结束之后在养父的其他手下那里听过一些水梦琼跟近火烛的故事,那些崎岖的曾经应该对水梦琼来说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
果不其然,佳人的神色变得微妙,如果仔细观察的话,甚至能从他的表情里看到些许的惧色,“我才不想跟那个疯子再有什么交集。”
看得出来他说的是真心话,说话的嗓音连夹都不夹了。
“如果你们俩见到的话,我倒是挺希望你能把他弄死的。”
那张扬的红发和恶劣癫狂的脸庞不由自主的在他脑海中浮现,水梦琼的身体轻微的开始战栗,针头刺进皮肤,药物伴随着灼热在血液中流淌的感觉仿佛再次出现。
近火烛穿着不合身白大褂癫狂笑着切开他皮肉的样子几乎就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一般,每次想起都会伴随着隐隐的疼痛。
“他是我父亲的人。”凌翊并未察觉到他的失神,淡然的道,“我这个副本已经失败了,下个副本大概率就是他来接手,如果你不想见到他的话我可以跟父亲说一下让池雀小姐接手。”
水梦琼回过了神,掩下自己的情绪,敷衍的笑了笑,“如果池雀可看到了池雀你打算怎么跟她解释?总不能直接告诉她,她只是一个切片吧?”
他拢了拢耳畔的碎发,“算了~不用做没必要的事情。”
他是靠着少年的关系才进入那位大人的视线里面的,现在根本没有跟近火烛那群人平起平坐的权利,等到他真正做出来一些成绩之后,他自然会亲自杀死该杀的人。
缓了缓心情,他漫不经心的抬头看了看漫天的繁星,“不过我还是劝你尽量提防着点近火烛,他说不定早就已经把你盯上了。”
“他是我父亲的人,我不觉得我们有什么冲突。”尽管已经有过两个副本的经验,但凌翊的人际关系依旧很浅薄。
萨姆尔把他保护的很好,跟对待那群奇形怪状心理变态的手下们不一样,萨姆尔对凌翊堪称溺爱,有关于他的事都事无巨细亲自经手。
许是知道自己手底下那群人的样子,大多数时候,除却脾气还算温和的池雀之外,萨姆尔基本不会让那群手下跟凌翊有什么照面。
“......”水梦琼哼笑一声,不再言语,他知道无法跟凌翊解释近火烛对萨姆尔的狂热崇拜。
就算是他说出来,凌翊估计也很难理解。
但......他靠在少年的肩上,垂下眼睫,“等你见到他就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