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将亮,弄月领着一众丫鬓鱼贯而入,将热水和洗漱用具放在外间,便示意丫鬟们退下。

    丫鬟们一走,弄月堪堪松了口气,接着又提起一口气冲里屋飞奔而去,撩开幔帐,“郡主,大事不好了!”

    “嘘——”时鸢朝她比了个手势,因着一夜未睡,眼皮底下蒙着一层青灰色。

    她拍了拍身侧的床榻,“坐。”

    弄月自听到消息便神经紧绷,哪里还坐得住,她紧紧抓着时鸢的手,欲哭无泪,“郡主,咱们闯祸了!!”

    时鸢这才觉出不对,她快速瞟了眼外头,拉上幔帐,“别急,慢点说。”

    弄月深吸了一口气,“今儿一早陛下在荣妃宫中吐血昏迷,太医署一众太医都束手无策,陛下至今还昏迷着,殿下和诸位皇子都进宫了——您不是说这药无毒吗?为何陛下会是如今这般情形?奴婢都快吓死了,虽说不是奴婢亲手下的毒,可这药是奴婢给无影的……完了完了,我可熬不住那天牢里的酷刑,万一不小心把您供出来了……”

    一番话说得语无伦次,时鸢拉着她的手教她吸气呼气,待她平下心绪,缓缓开口:“南诏使臣可离开了?”

    “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关心什么南诏使臣!”弄月都快慌死了,“陛下中毒昏迷,举宫上下都在搜查下毒之人,城门封得严严实实,里里外外五重禁军看守,别说南诏使臣,现在就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啊。”

    时鸢兀自出了会神,问:“太子殿下呢?”

    “太子殿下和诸位皇子一大早就进宫了,哦,您不说奴婢差点就忘了,殿下让奴婢传话,让您今日别出门。”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郡主,太子殿下该不会知道陛下中毒一事与您有关吧?”

    时鸢蹙了下眉,叮嘱:“你今日也在府中待着,千万别出去乱走,还有无影——”

    弄月郑重点头:“奴婢晓得。”

    “嗯。”时鸢径直披衣下榻,“我给你的药最多使人昏迷,陛下常年服用丹药,想是那药与陛下体内毒素起了冲突,致使陛下吐血昏迷。”

    时鸢用帕子浸了清水,往脸上敷了敷,整个人才清爽了些,“现下我还不清楚宫中情况如何,一切等殿下回来再说。”

    *

    再次回到四方馆,上官紫一脚踹开门,猛地灌了口茶,往桌上重重一搁,溅出几滴茶水,“大乾皇帝中毒了与我南诏有何关系,本公主都出了城门口了,如今又被他们当犯人似的压回来,简直欺人太甚!”

    周遭安静下来,上官紫挥手屏退侍从,托颔看着对面那人,心情好了不止一点,“好在现下正值炎季,你这病在哪养都是一样的,若是天气转凉,还是我们南诏适合你养病。”

    云夙方才在走神,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思绪还停留在她上一句话上,“宫中守卫森严,一国之君被人下了毒,是该好好查。”

    上官紫愣了下,点头,“理是这个理,就怕是有人故意为之,咱们前脚刚走,大乾皇帝就出事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们下的毒呢。”

    她冷笑一声,“你是没看到那宣王的眼神,若非他们太子发话,咱们住的就不是使臣馆而是天牢了,那太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屋外一群禁卫守着,还不是把我们将犯人。”

    她当然不知道外面那群禁卫是萧启后来加的。

    萧启素来脑子缺根弦,不知哪个幕僚提了一嘴,他便认定下毒之人是南诏使臣。

    之所以派这么多人守着,便是想在乾元帝醒来后立个大功。

    这些天他太倒霉了,先是给皇帝塞女人触了皇帝逆鳞,不之前他无意间看到时鸢和上官延举止亲昵,借题发挥跑到皇帝面前告了时鸢一状,结果不仅没整到时鸢,反被留下来的靖远侯参了一本。

    萧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在皇帝面前表孝心,不惜掏空家底建官祠,却被皇帝斥责舍本逐末,丝毫不知体察民情。

    他唯一庆幸的是自己藏的好,若是被皇帝查出他用来修祠的银子来路不明,再顺着这根藤查下去,非得削了他的脑袋不可。

    上官紫打开窗,看了眼外头围着的层层禁卫,给人脸色瞧似的拍上了窗。

    她负手踱至桌前,见云夙脸色凝重,低声问:“怎么了?可是头又疼了?我去叫巫医过来——”

    “我没事。”云夙伸手拉住她,看到她脸上的担心,轻轻摇头,“我在想……皇帝中毒一事太过巧合,你方才的猜想不无道理,但两国交战,于双方都无益处,皇帝没道理自导自演这么一出戏。”

    不知怎的想到了时鸢,云凤额角轻跳了一下,但愿不是……

    “巫医都说了,不许劳心过度。”上官紫无奈叹气,他素来不爱惜他的身体,说罢扶他至榻上,“你先躺着,我去叫巫医。”

    看着她的背影,云夙道:“其实这些年你不必为我做到如此,左右我……”

    “本公主乐意。”上官紫攥了下拳头,背对着“喜欢你是本公主自己的事儿。”

    *

    萧玦回来的比时鸢想象中快,乾元帝昏迷了半日就醒了,虽不曾发怒,那脸色决计算不上好。

    因着是在荣妃宫里出事的,乾元帝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命人将荣妃叫过来,然后命隐卫暗中追查下毒之人。

    趁乾元帝昏迷之时,荣妃便偷偷将房中的安神香换了。

    那安神香并非烈性毒药,乾元帝吐血绝非这安神香导致的。

    但她还是小心谨慎,唯恐被人查出些什么。

    荣妃跪在乾元帝面色,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面,问她什么也不说,稍微恐吓一下,张口便只会喊冤枉。

    乾元帝头疼得厉害,荣妃素来胆子小,想来也不会是她。

    于是乾元帝暂且将她禁足,唤太医进来把脉。

    李公公端着药碗进来,乾元帝问起下毒一事,李公公只说昨儿晚上有禁军看到屋顶一道黑影闪过,但夜色太黑,对方速度太快,并未看清此人的脸。

    乾元帝怒火交加,当即摔了药碗,身旁伺候的宫人都受到了牵连。

    半日的工夫,明华殿又换了一批伺候的宫人。

    萧玦从宫里回来的时侯,时鸢正在用膳。

    弄月吓得赶紧退到一旁,默默祈祷太子看不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