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嘴上说着让时鸢自个儿收拾残局,趁时鸢梳洗打扮的工夫,他便命人备好了进宫的马车。

    小太监在外面等得急,抄着袖子来回踱步,终于见着时鸢,忙将今日宫里的场景描述了一遍。

    上官紫进宫面圣,当着乾元帝的面骂大乾背信弃义,视两国邦交于无物,大乾既无诚心,两国修好的盟约,不如就此作废!

    另外就是上官延见了真正的初阳公主,反应过来自己被人耍了,气势汹汹要乾元帝给个说法。

    时鸢垂眸抚了下镯子,心下有了盘算。

    乾元帝好颜面,且未摸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南诏那两位言语间如此咄咄逼人,将帝王逼得下不了台。

    乾元帝这个时候急宣她进宫,是指望她能救场么?

    倒是看得起她。

    时鸢倒底没让萧玦陪她同去,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事关两国邦交,只是一场乌龙便罢了,若萧玦当众给她撑腰,这就不是一场乌龙那么简单了。

    萧玦明白她的顾虑,更多的是相信时鸢有法子应对,叮嘱了两句便送她上了马车。

    待马车走驶远,随风放走白鸽,取下鸟腿上的竹筒,躬身呈上信笺。

    信笺上熟悉的印刻,一眼便知道是谁送来的。

    萧玦接过扫了一眼,转身往四方馆去了。

    *

    宫门口,时文州得了消息匆匆赶到,刚下马车整理袖摆,抬头便看到东宫的车驾。

    思及女儿惹的麻烦,他赶紧拉下脸色,欲上前问个清楚。

    不料下一刻便见时鸢从马车上下来,身边除了弄月,并无旁人。

    闹出这么大的事,太、子、竟、然、没、来?

    这一刻他如同晴天霹雳,质问的话都堵了回去,就只剩下太子终于受不了了,女儿失宠了在脑中盘旋……

    时鸢当然想不到,短短一瞬时文州已替她想好千万种和离的法子,陛下动怒的后果,甚至开始重新物色赘婿。

    “爹!”时鸢提着裙摆,小跑着上前给她爹一个大的拥抱,吸了吸鼻子,“我可想死你了。”

    弄月暗自无语,自郡主和太子殿下成婚以来,三天两头往侯府跑,若她没记错,郡主上回从侯府带来那坛腌菜还没吃完呢。

    时文州见她这模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仍不大相信,“太子欺负你了?”

    时鸢怔愣一瞬,很快就配合地点点头,然后不着痕迹将襟口往上掩了掩,面上绯色却腾烧起来……她发誓再也不和萧玦玩那劳什子赌注了!

    “爹,陛下还等着呢。”时鸢抽回手,不顾时文州的追问,快步进了宫门。

    时文州只好去问弄月,弄月举起双手保证:“侯爷放心,咱们郡主和太子殿下好着呢!”

    时文州疑虑更甚,但此时显然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时鸢并未乘轿辇入宫,时文州很快就追上了她,拉着她恨铁不成钢:“你说说你——你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四方馆人多眼杂,你去哪不好,非要往四方馆跑……”

    “爹,”时鸢冤枉死了,“我什么都没做。”

    时文州噎住。

    *

    事实证明还是时文州多虑了。

    大殿上,时鸢面不改色,对上官延的谩骂无动于衷,反观上官延的举止行为,哪有一丝一国王子的气度?

    接着时鸢四两拨千斤将矛头对准上官延,句句指向上官延不顾两国联姻,在四方馆与宫女厮混一事。

    “上官王子这般羞辱我大乾的公主,陛下选择息事宁人,是不忍两国重燃战火,百姓流离失所,可不代表我大乾怕了你们南诏!若你们南诏执意挑衅,刀戈相向不过一声令下,届时你确定还能活着走出这宫门?”

    这事儿眼看着就要被人淡忘,时鸢又当众拿出来说,上官延哪里能忍,脸都涨红了,“你,你自称初阳公主,骗我将五座城池拱手相让——本王都是受你哄骗!”

    要不怎么说他是草包呢,时鸢瞥了眼一旁哭哭啼啼的初阳公主,“我只字未提自己是初阳公主。”

    说完看向上方的乾元帝,“父皇,那日殿下也在,上官王子不认得臣媳,在宫宴上定是见过殿下的,上官王子将臣媳错认为初阳……可从有人说我与初阳模样相似。”

    “本王子从未见过她!”上官延一甩袖袍,指着的正是初阳公主。

    初阳公主哭得更厉害了,她今日来的目的只有一个。

    “父皇,儿臣已有心仪之人,”她俯身跪拜,额头贴地望父皇收回成命,另择公主与南诏联姻。”

    许是老了,乾元帝眯眼瞧着她这副凄惨模样,竟有些动摇。

    然而不待乾元帝开口,时鸢便说道:“上官王子从未见过初阳,将我错认成初阳,也是情有可缘,不过……”

    时鸢不紧不慢:“上官王子先前不知我身份,今日父皇宣我入宫,是有人在您面前说了什么?”

    “好了。”

    时鸢一开口,乾元帝太阳穴便开始抽痛,“既是误会,说开了就好,初阳是朕最疼爱的公主……”

    “大乾陛下。”一直没开口的上官紫出声了。

    她上前一礼:“我二弟生性冲动,故我父王派我一同出使,这……二弟以五座城池求娶昭阳公主并未同本公主商量,陛下也说了这是误会,这五座城池自然是不作数的,我二弟在使臣馆与宫女欢好,是本公主管教不当。”

    先前态度强硬的是她,这会儿忽然变得好说话了,“贵国的初阳公主身份尊贵,天姿国色,我二弟做下此等错事,使公主蒙受屈辱,自是无颜再娶贵国公主。”

    好一个以退为进,时鸢觉出几分意味,上官紫与上官延不睦已久,此番出使大乾,上官延的目的定是选一个有背景的公主联姻。

    而上官紫却想他娶一个无甚地位的公主,譬如十七公主,娶了她得不到任何助力。

    上官延娶初阳公主,是她最不想看到的。

    可上官紫怎么也没想到,上官延会蠢到用五座城池迎娶初阳公主。

    上官延闯了祸,上官紫幸灾乐祸之余,城池还是要拿回来的。

    但她知道,两国联姻,绝不能因此而毁。

    “公主的意思是,两国联姻就此作罢?”时鸢故意曲解其意。

    乾元帝脸色也变了。

    上官紫道:“不知以我南诏王室的身份,可娶得贵国王侯之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