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上百位百姓涌入南烟浦,伙计忙得脚不点地。

    因着人手不够,她将弄月她们都派出去帮忙了。

    弄月回来便愁眉苦脸,拨着算盘抱怨这一日亏了多少银子。

    不料今日便有不少朝臣勋贵光顾,京中许多富商大贾也排着队进来。

    生意丝毫不比昨日差。

    虽说还没把昨日亏损的银子赚回来,照这样的势头,过不了两日,挣的银子就能翻几番。

    时鸢在东宫早就待腻味了,数银子成了唯一的乐趣。

    宫里又赏了好些东西下来,清点完毕,时鸢便命人归入库房。

    弄月则在一旁手舞足蹈说着坊间关于时鸢的传言。

    时鸢嘴角抽搐,“贤良淑德?明艳端庄?怎的不去编话本呢?”

    “如今京中各大茶楼酒肆都是关于您的传言,奴婢相信很快就有了,您总得给他们一些时间编吧?”

    时鸢:“……”

    弄月咋嗼着开口:“京中关于齐姑娘的话本子倒是不少,郡主若想看,奴婢出去给您寻两本……”

    “回来。”

    那花蝴蝶同她爹一样,视颜面如命。

    如今坊间都是她的传言,恐怕正躲在屋里哭呢。

    不过……若是她嫁给萧启,这以泪洗面的日子只多不会少。

    这些皆与她无关了。

    时鸢按了按额心,“萧……太子殿下呢?”

    弄月稀奇道:“您今日都问了三次了,

    时鸢咳了一声,“罢了,当我没问。”

    “太子殿下进宫了,”弄月走近了说道,“按规矩,陛下赏赐东西,隔日须得进宫谢恩,太子殿下体谅您这两日辛苦,让您在府上好生歇息。”

    时鸢点头。

    那就是不必进宫了。

    接下来的几日,时鸢白里逗逗鸟,累了听听曲儿,夜里和弄月数银子。

    赈灾银两连同萧玦制定的治灾方案,也八百里加急送到定州了。

    在贺玉璋的治理下,定州的灾情得以缓解,百姓们得以生活安居乐业。

    只是经此一劫,定州百万亩良田被毁于一旦,无数百姓家破人亡,灾后的恢复还要一段时日。

    不过也算是告一段落。

    原以为定州事了,萧玦能清闲一段日子,不料那注案上的折子比平日翻了好几倍。

    一日时鸢路过书房,站在门口眼珠子都看直了。

    一问才知,萧玦告假的这十日,乾元帝只顾着陪陈贵嫔荡秋千,赏锦鲤,一本折子没批。

    这十日堆积的折子足足有上百本。

    这老皇帝惯会劳役人!自个图个安适,怎的不退位当太上皇呢?

    时鸢在一旁陪得昏昏欲睡,靠着椅角忍不住坐了,何时睡过去了都不记得。

    一觉起来发觉自己躺在书房的长椅上,身上搭着件狐皮大氅,热得她小脸红扑扑的。

    萧玦照例伏案到深夜,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时鸢不禁感叹太子殿下的精力——同时在心里骂了乾元帝千百遍。

    当年昭穆太子便是如此。

    哥哥身为他的侍读,陪他熬到三更半夜都是常事。

    而时鸢自打落了回水后便开始畏寒。

    尤其在冬日里,总要哥哥抱着才能睡着。

    但幼时的时鸢虽娇气,却绝非无理取闹之人。

    哥哥和昭穆太子忙着政务,她便抱着大氅乖乖坐在长椅上,好奇的盯着那些折子。

    昭穆太子身体弱,夜里批改呈折时咳得犹为厉害。

    哥哥劝他歇息,他温和地说了句无妨,然后继续伏案到深夜。

    小时鸢脾气一上来,小短腿蹦哒着爬上椅子,猛力一挥,将注案上的折子尽数挥到地上,然后叉着腰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这个时候,哥哥总会宠溺地揉揉她的脑袋,然后劝昭穆太子休息。

    后来,只要哥哥使一个眼色,小时鸢就会将折子扫下去。

    昭穆太子八岁便被立为太子,十五岁便开始帮乾元帝批改奏折。

    昭穆太子早慧多聪,功课亦是一众皇子中最出色的。

    唯一令人诟病的便是他八岁那年失足落水,从此患上了咳疾,遍寻良医,亦不得治。

    嘴毒的还在猜测这位太子殿下能活多久。

    时鸢抱着大氅出神。

    她幼时落水也不至于病成这样,太液池的水有毒不成?

    时鸢抬起眼皮,瞅了眼烛光下认真看文书的太子殿下。

    好的不学,非要学昭穆太子克扣自己。

    那老皇帝却忙着寻长生不老药,指着多活几年。

    萧玦这般聪明的人,竟装作不知道?

    时鸢数次想开口,想起上回的事,暗暗磨牙:哪怕日后他想不开要跳火坑,她再多一句嘴,以后,以后……弄月就嫁不出去!

    此后两周,时鸢便承担了书童的分内之事。

    端茶送水,研墨铺纸,整理文书,样样不落。

    连随风都不禁感叹太子妃娘娘真乃贤妻。

    这时回他的必然是浸了墨的砚台。

    随侍卫反应迅速,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弄月,替我教训他!”

    书房里传来自家郡主的声音,弄月当即扔下手上的蛐蛐,拖着随风一顿猛揍。

    可怜的随侍卫没有太子殿下的吩咐,根本不敢还手。

    次日进来的时侯,定然是鼻青脸肿。

    如此过了两回便老实了。

    这日随风捂着脸进来,又捂着脸出去,时鸢捧腹哈哈大笑。

    一旁偏头瞧着的萧玦突然伸手过来,时鸢不明所以,他指间一顿,帮她揩净脸上的墨。

    时鸢一言不发地盯着太子殿下细致的眉眼,眼珠子一转,手疾眼快抄起案上的砚台。

    萧玦反应已是极快,伸手捉住她的手腕,一低眼对上时鸢笑意深深的眼眸,直觉不妙。

    下一刻时鸢顺起案上的狼毫,唰地在他眉宇划了几道墨痕。

    萧玦猝不及防,眉心微拢。

    时鸢将狼毫丢开,满意地挑唇。

    “太子殿下别这样盯着我,我看你看折子无聊,替你解解闷儿。”

    时鸢笑眯眯看着萧玦惊愕又无可奈何的表情,慢悠悠从怀里掏了块帕子递过去。

    不料下一刻就被人猛地扣住腰,力道极大地将她压下后方的桌案,“诶我整理好的……”

    眼看着自己刚整理好的文书扬扬洒洒落了一地,时鸢恼怒地瞪着萧玦,“今日休想再差使我给你整理文书!”

    萧玦正欲俯身下去,陡然顿住,笑了,“孤可从未逼迫你。”侧眸瞥了眼地上的折子,倒是他这位太子妃在这儿,平日一日的任务,三日才能做完。

    时鸢推他起身,放下狠话:“明日起太子殿下自个在书房啃墨汁吧,我不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