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走了弄月才敢进来,她看到自家郡主手上把玩着一根银针,稀奇道:“郡主,这银针可有什么玄机之处?”

    时鸢摇头,抬手敲了敲桌面。

    一道黑影落在她脚下,“郡主。”

    “你何时过来的?”

    昨日大婚,她并未察觉到无影的气息。

    无影恭敬回道:“侯爷听说昨夜东宫进了刺,今日一早遂命属下在暗中保护您。”

    说罢从怀中摸出一块蟠龙令牌,“侯爷命属下交给您。”

    时鸢接过令牌翻转两下,弄月凑近来瞧,惊道:“郡主,这不是……”

    时鸢把它收入怀中,扬眉笑道:“我爹总算大度了一回。”

    有了这块令牌,她就能随意调动他们时家的隐卫。

    出嫁前,时文州怕她逃婚,派隐卫暗中看着她,任她说破了嘴皮子,他们都不肯放她离开,如今令牌在她手上,那便意味着日后他们只能以她的命令为先。

    弄月撇嘴道:

    “郡主您太贪心了,侯爷可是给您备了一百二十八抬嫁妆,还有那些香料,水粉铺子,旁人嫉妒都来不及,您还嫌侯爷小气……”

    时鸢抬头敲她脑壳,睇她一眼:“先前我让我爹收你为义女,我爹都点头了,你死活不肯又是闹哪出?哪有人正尔八经的主子不愿当,非要——”

    弄月一脸委屈:“奴婢若认了侯爷作义父,你便只有小环一个陪嫁丫鬟了。”

    “小红,小青,小紫……她们都愿意陪我出嫁。”

    弄月更委屈了。

    时鸢嫌弃地将她推远了些。

    弄月双手扒着桌角:“奴婢不认侯爷作义父,跟着您也有花不完的银子。”

    “是么?”时鸢想了想,挑眉,“打明儿起,你的月例减半。”

    “郡主——”弄月扒着她的手臂哀嚎,苦巴巴憋出两滴泪,“奴婢就指着这个月的例银买下城北那处宅子,奴婢盯了好久呢……”

    “我不管,”时鸢毫不留情地把她抖了下去,突然想到什么,“明日,不对……后日回门,你给我爹嗑个头,把这亲给认了,我爹收那么多义子,也不介意多收一个义女。”

    弄月不想在说,时鸢一把推开她,“外面玩儿去,别在这碍我眼。”

    弄月低垂着头走了。

    时鸢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把银针交给无影:“喏,看看,这银针与我平日见的不太一样,你们玩暗器的定然比我懂行。”

    无影迟疑接过,拿在手上观察了片刻,回道:

    “回郡主,这枚银针比寻常银针粗些,乃黑曜石铸成。”

    他顿了顿,续道:据属下所知,黑曜石在大乾境内并不多见,极其珍稀,属下还以未见过有人用黑曜石铸银针。”

    “不多见……”时鸢喃喃道,问:“你可知何处盛产黑曜石。”

    无影想了想,“倒是有一处。”

    时鸢抬头。

    “南诏。”

    时鸢看着他手上的银针兀自出神。

    她让弄月问过随风,可以确定昨晚出手救她的不是东宫的人。

    那究竟是谁,能潜入东宫,又巧好救了她?

    昨日大婚,宾众多,要找出这个人,如同大海捞针。

    南诏……南诏使臣就住在四方馆。

    “你先下去吧。”

    “是。”

    无影转身欲走。

    “哎,等等,”时鸢突然出声叫住他,“萧玦可察觉了你们的存在?”

    “东宫不乏武功高强之辈,属下还未进入内院便被人发现了,他们知道属下是侯爷的派来保护您的,便让属下进了紫竹苑。”

    “嗯,知道了。”

    “属下告退。”

    时鸢抬手按了按额心,起身出了里屋,环顾院子里的布置。

    桃树参天,溪水潺潺,同她的闺阁别无二致。

    抬头看着门匾上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

    紫竹苑。

    布局一样,名字也一样,萧玦的意思……是要她把东宫当家吗?

    时鸢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抬步进屋。

    这时管家来了。

    后面跟着水佩兰时槐序西春四名丫鬟。

    “太子妃,老奴是府上的掌事,这四位是伺候太子妃的婢女——还不上前见过太子妃?”

    “见过……”

    “免了,”时鸢抬手,今日一早便见过了,“我不喜太多人贴身伺候,你们便在外院伺候吧。”

    管家刚想说有专门负责打扫外院的粗使丫鬟,时鸢已撩帘进了屋。

    “这,”管家朝水佩甩去一个眼色,水佩点头,领着其它三个丫鬟进屋。

    时鸢刚坐下一口热茶都没喝上,案几上便叠了高高一摞账本。

    管家笑纹满面:

    “太子妃是府上的女主子,日后府上中馈,便由太子妃掌管了。”

    时鸢险些没拿稳茶盏:“太子殿下没说过,日后不用我管府上的庶务?”

    “这些账薄,便是殿下命老奴送到紫竹苑的。”管家笑容不变。

    时鸢捏着茶盏,手指一紧,刚诓她嫁进来,次日便要她面对密密麻麻的文字……想都不用想!

    “把这些账薄挪走,回头我跟殿下解释。”时鸢指着案上那摞账薄,“解释”二字咬得格外重。

    她倒是想听听,萧玦如何同她解释。

    管家大抵也听说过时鸢的名声,从容应对:“自古妻室执掌中馈,殿下政务繁忙,您嫁进来便是府上主母,理应为殿下分忧。”

    时鸢拿起一本账册,随意翻了翻,往案上一搁:“不会,看不懂。”

    管家:“……”

    大户人家的嫡女们,从小便被母亲教导打理府上事务,时鸢是靖远侯府嫡女,不可能一窃不通。

    太子妃这是把他们当傻子打发呢?

    管家躬身,谦逊道:“这些年都是由老奴代掌府上中馈,您有什么不懂之处,尽管问老奴,老奴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哦,”时鸢颔首,“管家经验丰富,那便继续由您代管吧。”

    管家揩了把汗:“老奴万不敢有僭越之心。”

    “所以殿下放心把府上中馈交给你,我也放心。”

    管家噎了下。

    太子妃不懂中馈,一府之事尚且打理好,将来如何统率后宫?

    这要是传出去,不仅牵扯到太子妃,还牵扯到东宫和殿下的声誉。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他一把老骨头了,就盼着府上来一位女主子掌管中馈,好回家带孙子。

    太子妃撂担子不管……

    他何时才能退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