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夜,龙凤烛不能熄,大红缦账依旧明亮。

    直到身边传来清浅的呼吸声。

    时鸢窝在大红绸被间,阖着眸子睡得香甜。

    萧玦不由失笑,分明怕极了他会对她做什么,这会儿却旁若无人般躺在他身侧。

    当真是信他不会食言呢?还是脑子里缺根弦?

    其实真不怪时鸢这么快就睡死了。

    起那么早,穿那么重,行一堆礼,出个门透个气儿的工夫,脖子上便架了一把刀,成个婚这般刺激,要换个人,早就累瘫下了。

    若不是中间出了这么一段小插曲,萧玦宴回来后,大婚还有一道流程:结发。

    时鸢不知其中流程,萧玦却非全然不知。

    不过想起那日在马车上时鸢的反应,萧玦思忖再三,还是没提这事儿。

    硬要她剪下一缕头发,只怕她当晚就拎着包袱回娘家了。

    萧玦拿了剪子,侧身过去,挑起时鸢的一缕青丝剪下,与自己的一同装进荷包里。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梦中的人儿无任何反应。

    萧玦根本不怕时鸢会忽然醒来。

    他们不是头一次同床共枕,上回时鸢宿在撷珍殿,不到辰时,哪怕屋里走水了,她也是决计醒不来的。

    萧玦将荷包收好,为枕边人捻好锦被,阖目睡下。

    龙凤烛映在大红缦帐上,烛火左右晃动,将熄未熄。

    随风和东宫几个暗卫扒在门口,眼神疑惑,再疑惑……

    怎么没动静啊?

    按理殿下肖想了宁安郡主这么久,洞房花烛夜不该……

    这么快就结束了?

    “你们在做什么?”

    背后传来一声轻咳,随风骇然回头。

    弄月盯大眼睛:“好啊,明日我便把你们在外面偷听的事告诉我家郡主,我看你们如何……”

    随风赶紧个噤声的动作,对着里面指了指,又扭过头对着她拼命比划,恨不得跪下来给她磕个头。

    弄月狐疑,见状还是放轻了脚步。

    一旁偷听的暗卫往旁边挪了些。

    这可是太子妃的贴身丫鬟,可不好得罪。

    随风显然没这个觉悟,熊着腰,两手扒在雕花木门上,左耳紧贴着……

    那模样不像在听洞房,更像是贼。

    弄月咳了两声,他也没反应。

    弄月来气了,伸手拽着他的领口,将他掀到一旁,“让开。”

    一众暗卫目瞪口呆,却无一人去扶他。

    随风一个踉跄险些栽了个跟头,抻起袖子正欲上前理论,只见弄月接替了他的位置,贴着雕花木门偷听。

    “诶,你们听了多久了?我来晚了?”

    “这就完了?啧啧,你们太子殿下不行啊……”

    一众暗卫:“……”

    随风咬牙切齿,敢说他们殿下不行……脑中一道光闪过,不知想到了什么,默默吞了口沫。

    殿下这些年别说碰女人,连个通房都没有……

    他给殿下找了那么多话本子,男女之间那档子事绝非一窃不通。

    难道……

    一记惊雷当头劈下。

    随风愣在原地,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见几个暗卫还想凑上前偷听,随风急忙拦住,低声斥道:“敢听殿下墙角,不要命了?!”

    暗卫:方才是谁凑得最近?

    “回、回去吧,殿下和太子妃约莫……睡下了。”

    打发了一众暗卫,随风松了口气。

    为了殿下,他真是操碎了心!

    不行,明日得让府医开些益气补肾的方子。

    见他要走,弄月也顾不得里面什么动静了,赶紧上前拦住他:“那刺可有眉目了?”

    随风吓了一跳,本欲随便敷衍几句,想到他们是来行刺时鸢的,弄月身为时鸢的贴身丫鬟,自然是为时鸢来问的。

    他叹了口气:

    “朝中见不得殿下好的不在少数,此番敢冒然闯进东宫行刺太子妃,必然做了万全的准备,这查起来可真是如同大海捞针……”

    不过有件事他还是想问:“太子妃当真与他们不是一伙的?”

    弄月语气不善:“你什么意思?”

    随风对上她的眼睛就发悚,退后一步,咕哝道:“太子妃三番五次搅黄婚事,我看太子妃未必真心实意想嫁进东宫……”

    弄月闻言愣了一下。

    连太子殿下身边的随从都看得分明,太子殿下知道郡主的心思,还非要娶郡主……

    强扭的瓜不甜,太子殿下莫非不知?

    弄月摇了摇头,郡主和太子殿下之间的事,绝非她一个奴婢可以插手的。

    “那些刺与我家郡主没有任何关系,”弄月强调,又道:“太子殿下误会郡主逃婚,却不知今夜我家郡主出去散心,险些被刺一剑抹了脖子,若我家郡主在东宫出了事,你们殿下可想好了如何同我家侯爷交待?”

    “你!”

    弄月咄咄逼人,不给他一丝插嘴的机会:

    “这都能让刺闯进来,我看东宫的防卫也不过如此嘛。”

    随风顿时哑了声。

    他没想到时鸢身边一个丫鬟都敢在背后妄议殿下,虽然她说的不无道理……

    太子妃若有个三长两短,以靖远侯的脾气,只怕明日便把东宫掀了。

    “今日宾云集,难免有人趁乱混进来,日后不会了。”

    此事确是他失职。

    今日殿下大婚,故而未责罚他,明日一顿鞭子还是少不了的。

    弄月跟在时鸢身边多年,可没那么容易打发:

    “哼!若非有人出手相助,今日太子殿下娶的便是我家郡主具尸首了!”

    随风想说他见过时鸢的身手,岂会这般轻易落到刺手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你、你说什么?太子妃在府上遇刺?有人出手相助……那院中那个刺是……”

    方才有人在后院发现了一具刺的尸首,他还纳闷这刺是被何人杀的。

    他在刺的后脖发现了一个针孔,可这银针却不翼而飞……

    而且看这手法,绝非府上的暗卫所为。

    所以今夜除了那几个刺,还混入了别的什么人?

    随风太阳穴突突直跳,脸色严峻道:“我这就去查,明日我会将此事禀告殿下。”说完就匆匆离去。

    弄月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喃喃道:“说起来,那人还救了郡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