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鸢赶紧躺下装睡。

    弄月进来就看到榻上咸鱼躺的时鸢,有气无力道:“郡主,我回来了。”

    时鸢掀开被褥,瞅了眼外头:“我爹呢?”

    弄月叹了口气,将时文州和萧玦的反应描述一遍,叹道:

    “奴婢都说了,您这招故技重施是骗不到侯爷和太子殿下的,您再装下去,就算太子殿下不计较,以侯爷的脾气,只怕明日就要将您绑回去了……奴婢可不敢拦着。”

    时鸢烦躁坐起身,咬牙:“看来我爹是打定主意站在萧玦那边了,真是我亲爹……”

    弄月一个激灵,忙替时文州解释:“郡主,您看侯爷对您多好啊,您想当尼姑,侯爷也不反对,还请太子殿下帮忙盖佛堂……”

    说起盖佛堂时鸢便眼前一黑,忍着火:“金砖玉瓦,这修的是佛堂?”

    弄月小声咕哝:“不是佛堂,是金屋……”对上时鸢冰冷的目光,将后面两个字咽了回去。

    “郡主,万一明日侯爷要带您回去怎么办?”

    怎么办?

    左右她是不会回去的。

    闹了这么一遭,她爹不得把她看得严严实实的?

    时鸢闭上眼缓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

    “你去告诉他们,明日我要闭关静修,短则数月,多则半年,待我参透佛理便跟他们回去!”

    弄月欲哭无泪。

    她就不该多此一问。

    次日弄月便按照时鸢的吩咐,在门环上插上一束树枝。

    意思是静默期间,拒不见。

    奇怪的是萧玦和时文州一次也没来过,不曾催时鸢回去待嫁,亦没有像弄月说的将她打晕绑回去。

    就好像……很平静的接受了她出家的事实?

    两日后,时鸢躺在榻上,阖着眸子气息微弱:

    “弄月……怎么没人告诉我闭关期间不让进食?”

    禅房一片死寂,无人回她。

    时鸢动了动手指。

    是了,昨日便不见弄月的身影了。

    在萧玦和她爹的眼皮子底下,弄月也不敢偷偷送饭菜进来。

    肚子咕噜作响,时鸢翻了个身,试着摒弃杂念,闭上眼。

    五味杏酪鹅、松鼠桂鱼,鸳鸯翡翠鸡,松子百合酥……

    时鸢坐起身默了片刻。

    所以她倒底在折腾什么?

    退婚不成,反倒让自个儿的身体遭罪。

    她多久没这么同人较过劲了。

    换作从前,碰上惹她不痛快的人,打一顿就是了,何曾像这些日子这般憋屈过?

    偏偏一个是她爹,另一个也是她惹不起的人。

    这时肚子不争气的叫了两声,时鸢叹了口气,两三下脱了僧袍,踹门出去,“弄月——”

    “在!”弄月飞奔过来,欢快道:“郡主,您闭完关了?”

    待看到她身上的衣裳,小嘴大张:“郡主,您这是……不当尼姑了?”

    “闭嘴!”时鸢抬手敲她脑门,催促:“我饿了,去给我准备些吃的。”

    弄月忍俊不禁,好不容易憋住了:“是,郡主,奴婢这就去。”

    侯爷和太子殿下果然猜的不错,郡主最多撑两天就会出来了。

    她得赶紧将这好消息告诉侯爷和太子殿下。

    *

    “哈哈,我就说这丫头吃不了苦吧,想当年本侯行兵打仗在外,连树皮都啃过……”

    弄月捂嘴咳了一声,时文州这才意识到萧玦坐在旁边,装作不经意提起:

    “唉!我家丫头瞧着力大如牛,其实最是娇生惯养,莫说饿两顿不吃,就是口头上骂两句,臣也不舍得啊。”

    萧玦自然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郑重道:“侯爷放心,孤定不会委屈时鸢。”

    话落,门“呯”的一声被揣开了。

    时鸢气势汹汹闯进来,后面跟着弄月,低着头不敢吱声。

    时文州起身,偏头看了眼萧玦,低斥:“丫头,这般毛毛躁躁的,像什么话?”

    时鸢幽幽开口:“听说我最是娇生惯养,爹您连骂我一句都舍不得呢。”

    时文州一噎。

    看来他刚才说的话,那丫头在门外一字不落都听见了。

    不问她何时来的,时文州语气温和:“坐下,有什么话好好说。”

    “爹,你先出去。”

    时鸢对着时文州说,眼睛却看着萧玦。

    时文州闻言,皱了眉,没有多说,只是嘱咐道:“好好和太子殿下聊聊。”

    “知道了。”

    时文州点头,推门出去,弄月也跟着出去,轻轻掩上门。

    “玩够了?”

    萧玦搁下茶碗,先她出声。

    玩?时鸢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一声。

    为了拒个婚,跑来这寺庙当尼姑,吃着难以下咽的萝卜盐菜,喝着没有味道的汤水,折腾这么久她也没落到什么好……

    ――在她爹和萧块眼里,她只是任性胡闹。

    “倒是辛苦太子殿下陪我玩这么久了。”

    时鸢掩去眼中情绪,往圈椅一躺,一手把玩着茶杯,慢搭着出声:“是啊,我认输了,太子殿下满意了?”

    不等他开口,时鸢继续说道:

    “这几日,太子殿下大可直接抓我回去,再不济,打晕了带走也成。你却陪我在这尼姑庵吃了这么多日萝卜盐菜,无非是怕我回去再做出什么搅黄这桩婚事的举动——”

    “与其这样,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我人跑不了,我爹也不会觉得你仗着太子的身份欺负我,是么?”

    萧玦反问:“你既猜中孤的心思,为何还与孤周旋这么久?”

    时鸢呵了一声。

    比耐心,她可比不过他。

    嘴上却道:“原因,你我心知肚明。”

    “你只能是孤的太子妃,逃不掉的。”萧玦锁着她的容颜,一字一句开口。

    时鸢唇角轻扯:“太子殿下对自己这般有信心?”

    “孤向来对自己有信心。”

    时鸢欲开口嘲讽,又听他说道:“但孤一向不喜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前提是,你肯给孤机会。”

    时鸢手上动作一顿,咋嗼着他这话的意思,一时分不清他是威胁还是妥协。

    “各退一步,如何?”

    时鸢抬眸。

    “你做孤的太子妃,孤亦不会强迫你做你不喜之事,待大局已定,便任你去留,若那时你还愿意做……”话到嘴边又拐了弯,“你认识孤以来,孤可有一次对你食言而肥?”

    时鸢想了想。

    ……好像没有。

    “你若不信,孤可以先写下和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