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玦嫌聒噪,命人堵了他的嘴,上菜的伙计早已不见踪影,盘问了寻芳阁的几个伙计都一无所知,萧玦便叫了几个人去寻。

    期间有公子哥儿等的不耐烦,甚至提出要回府。

    寻芳阁早已被京兆尹和东宫的侍卫围了起来,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而时鸢刚到京城就进了寻芳阁,到现在一口热的都没买上,左右她不急着回府,拉了一张软椅坐下,招呼无影至跟前。

    “郡主。”无影单膝跪地。

    时鸢从锦囊里摸出几两碎银,想了想又放进去,连带着锦囊一起扔过去,“去,给本郡主买两个烧饼。”

    无影接过锦囊,张了张口想说自己不是小厮,时鸢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催促,“快去快回。”

    “是。”

    无影无奈,闪身离开。

    萧玦深深地看了时鸢一眼,时鸢跷着腿视若无睹,满心想着她的烧饼。

    然而烧饼还没回来,随风先带回了伙计的尸首。

    一众公子哥吓得不轻,偏又好奇地围上去看。

    萧玦在场,京兆尹不敢多说话。

    萧玦沉默片刻,淡淡道:“查封寻芳阁,齐元柏暂且收押诏狱,听候处置。”

    “不是我杀的!”齐元柏气得呕出一口血,喃喃自语:“有人……有人要害我……”

    京兆尹闭着一只眼,摆手,“带走。”

    齐元柏无法,拼命全力瞪了时鸢一眼,奄奄一息地被官兵拖下去了。

    时鸢坐在软椅上,倾身向前瞧了瞧,脖子上横了一刀,至今淌着血,看样子死了没多久。

    好一个死无对证。

    不说齐元柏有没有那个胆子对她下毒,就算是他指使人下的毒,杀了这伙计,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除非……

    指使伙计下毒的另有其人,发现事情败露,这才杀人灭口。

    这个人的目的不是她,而是借此事挑起国公府和他们靖远侯府的矛盾。

    时鸢看向萧玦,她能看出的,萧玦不可能没有察觉。

    一众人散了,大堂内只剩下时鸢,萧玦两人,两人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

    半个时辰后,时鸢跟着萧玦进了醉仙楼。

    看着一桌子佳肴,时鸢却忽然没了胃口,耷拉着眼皮,左手支颔,右手拾起象牙筷,在桌上杵了杵,又扒拉了两下菜肴,最后索性丢开筷子,拿过桌边的茶壶倒杯水灌了下去。

    “不喜欢?”萧玦轻叩了叩桌面,唤小二上来,“撤了,重做一桌。”

    “官您稍等片刻,马上就好。”

    “不必了。”时鸢将茶盏搁回桌上,靠着椅背坐没坐相,“太子殿下将我带到此处,不会只是为了请我吃饭吧?”

    萧玦端着热茶的手一顿,“有何不可?”

    时鸢愣了下,忽然笑了起来,“若太子殿下说的是叙旧,我或许不会奇怪。”

    不等萧玦开口,时鸢又道:“诚然,三年前我与殿下并无多少交集,就算有,也是我年少不懂事,还请殿下莫要放在心上,宁安先在这给您赔个不是。”

    萧玦刚要说出口的话就这么给时鸢一句话堵死,他默了片刻,说道:“三年前,你兄长在南疆……”

    “人各有命,与太子殿下无关。”时鸢最恨旁人提起已逝的兄长,或嘲讽,或惋惜。

    ……都轮不到他们指手画脚。

    她吸了一口气,挑衅地看着他:“当年您与昭穆太子最为亲近,而您从南疆率军赶到之时,昭穆太子已自刎于城下。”

    “此后您仅用了一年时间就盖过一众皇子的风头,取而代之,饶是巧合,谁又能将昭穆太子的死归咎于您身上呢?”

    萧玦握紧了茶杯,若再用几分力,杯子便会四分五裂,甚至碾成粉末。

    偏偏罪魁祸首还像个没事人似的,很自然地揭过话题,嘻笑着凑近,“太子殿下,打个商量?”

    萧玦怔了怔,眼中讶异一闪而逝,“宁安郡主想同孤说什么?”

    “那我便直说了,我自幼随性散漫惯了,实在担不得这太子妃之位,陛下赐婚也非我所愿。”

    时鸢双手一摊,躺回椅背,看着他,“所以,希望太子殿下拒了这桩婚事。”

    气氛迟滞一瞬。

    萧玦默然。

    时鸢不愿成为他的太子妃他并不意外,可由她亲口说出,还是令他心口一滞。

    时鸢见他不说话,直觉有戏,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您看啊,这上京才华姿容远胜于我的不在少数,我这人旁的癖好没有,唯独爱看美人,一日见不着便浑身发痒。”

    萧玦审视的看着时鸢,好似在揣测她说的是真是假。

    “殿下不信我?”

    时鸢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变了几变,咬牙道:“您若娶了我,勾栏我还是要去的,这传出去,您堂堂太子的颜面往哪搁?”

    “无妨,孤不怕丢人。”萧玦一脸不在乎,一本正经道:“你爱看美人,孤便让随风搜罗百十来个美人供你消遣。”

    时鸢嘴角抽搐,拍桌而起,“今日我逛窑子一事在上京该传到陛下和百官耳中了,太子殿下,与其同我在这儿打太极,不如想想明日该如何应对那帮朝臣吧。”

    究竟是谁在同谁打太极?

    萧玦不以为意,弹了弹衣袍,“郡主不必忧心孤的处境,圣旨已下,父皇断然没有收回旨意的道理。”

    “……”

    时鸢气得想杀人。

    忧心他的处境?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萧玦瞧着她这副咬牙切齿的模样,默了半晌,终于问出口:“宁安郡主……看不上孤?”

    时鸢呛了下。

    原来萧玦不同意拒婚,是伤了自尊呐。

    如此,那便好办了。

    时鸢垂了眸子,神情哀戚,“太子殿下龙章凤姿,英武不凡,是小女子配不上您。”

    萧玦静静看着她演,宽慰,“论家世门第,无人比你合适做孤的太子妃。”

    戏不能只做一半,时鸢咬咬牙豁出去了:“太子殿下,娶妻当娶贤,您不能只看门第啊!”

    就算看家世门第,这上京与她家世相当的也不止一个。

    比如……那颖国公的女儿,据说容貌品行皆上佳。

    这不比她适合这太子妃之位?

    一想到三年前颖国公千金齐如萱被满园蜂蝶追着跑的狼狈样子,时鸢表情没绷住,漏了一丝笑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