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在王氏府邸里四处逃窜的一位王家家丁,趁着西厂番子正在拼杀的时候,抓住一个空档的时机,向大门之外跑去。
西厂番子见此,正要追杀,却见那逃跑之人,已经被一块石头砸倒在地。
之前第一个向覃鲁喊冤的农户,从旁边扑了上来,坐到了那个家丁的身上。
他手中举起一块石头,一边往身下狠狠地砸去,一边撕心裂肺地怒吼。
“王大虎,你这个王八蛋!”
“你当了王家的狗腿子,害我害得好苦!”
“叫你打我!”
“叫你打我的儿子!”
“叫你抢我的女儿!”
“叫你抢我的田地!”
“叫你抢我的粮食!”
“砸死你!我要砸死你!”
“砸死你个王八蛋!砸死你个王八蛋!”
“……”
一句一下!
一句一下!
等到农户感觉双手酸痛,逐渐清醒过来后,才发现身下之人的脑袋,已经被他砸得碎烂了。
“啊?!”
回过神来后,那农户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连忙向后退去。
但更多红着眼睛的农户,已经冲进了王氏府邸,向那些曾经欺压他们的家丁家奴,展开报复。
忍了七八年的仇恨,终于能亲手报复仇人。
在惊慌之后,农户首先感受到的就是畅快!
仿佛整个人都通透了,连身子都轻了不少!
农户突然转身,向太阳的方向跪下,连连磕头。
一边磕头,一边带着哭腔喊道:“皇帝老爷圣明!”
“多谢皇帝老爷帮小民报仇!”
“多谢皇帝老爷帮小民报仇!!!”
覃鲁看着冲进来的农户们,表情淡漠。
并不为他们前来帮忙的行为,有一点情绪波动。
因为覃鲁知道,这些农户是谁赢他们帮谁。
将王氏府邸里所有反抗的护卫都消灭之后,覃鲁下令:“够了,让他们冷静下来。”
“是!”
杀红眼的农户们还想继续动手,但当西厂把刀子架在他们脖子上的时候,他们顿时冷静了下来。
他们纷纷跪在地上,内心感到惶恐:“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覃鲁挥了挥手:“去搜,把王氏三兄弟给我抓过来。”
“是!”
西厂番子不再为难这些农户,而是开始彻查这间宅邸。
西厂番子们很快就搜查到书房密室里,正害怕得瑟瑟发抖的王源和王清。
很快,四肢瘫软如两条死狗一般的王源和王清,就被西厂的番子拖到了覃鲁的面前。
王源和王清看着府内惨烈的景象,面无人色,嘴唇发青,随时都有晕倒的迹象。
他们此刻连肠子都悔青了!
早知是如此一个下场,之前就应该听三弟王浚的话,将田地早早地退还给农户了。
不!
还要更早一点!
在成化十六年的时候,就应该把田地老老实实,真真切切地还给百姓,而不是将田地挂在自家奴仆的名下。
他们后悔了,他们真的后悔了!
现在刀要落到他们身上了,他们也不再贪婪了,也不再蠢笨了,也开始忏悔了。
王源和王清被拉到覃鲁的面前后,当即跪了下去,连连磕头。
一边磕,一边大声地忏悔求饶。
“大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大人给我个机会,我把田地全都退给百姓!全都退给百姓!我一亩都不留!”
“我一亩都不留行不行?能不能给我个重新改过的机会?”
“我保证再也不侵占他们的土地了!我真的保证!”
“我真的错了大人!我真的后悔了大人!”
“大人,给我一次改过的机会吧!”
覃鲁看着喋喋不休的王源和王清,面色肃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轻轻摇头。
“你们不是真的后悔了,你们是知道你们真的要死了。”
覃鲁的话,犹如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王源和王清两人,顿时连磕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伏在地上崩溃痛哭。
覃鲁却皱起了眉头:“怎么只有王源和王清,王浚呢?”
这是,有一队西厂番子拖着三具尸体前来。
“二档头,王浚一家,畏罪服毒自杀了!”
“什么?!竟然让他死了!”
覃鲁眉头深深皱起,对这个结果非常不满。
可事已至此,只能如实禀报陛下了。
“来人,将王氏三兄弟送入西厂大狱,死的也要送去。”
“顺天府府尹张海,也一并送去。”
“即刻抄没静海王氏所有家产,田产,包括瑞安伯府和崇善伯府。”
“抄得所有家产,均送入皇宫内帑!”
“是,二档头!”
西厂番子领命之后,即刻便开始抄家。
而覃鲁则是回屋书写密信,亲自向朱祐樘请罪去了。
西厂的动作很快。
当天下午,押着王源,王清和张海的囚车,还有拖着王浚尸体的牛车,就进了京城,招摇过市地向东厂大狱行去。
沿途京城百姓,莫不驻足观之。
有些不认识王源和王清的,都在相互打探,陛下这又是抓了哪些贪官污吏。
当得知这两人,是当今皇太后的弟弟时,百姓们先是惊叹,随后便是响彻街巷的欢呼。
“皇上圣明!皇上圣明!”
“太好了!太好了!又抓了两个可恶的皇亲国戚!”
“当今皇帝,实乃明皇,实乃明皇啊!”
“……”
明朝中后期的那些外戚,比朝廷里很多官员都可恶。
这些人仗着是皇帝的亲戚,干的可都是要被抄家枭首的罪行。
此刻被抓,不管是有没有被其迫害的百姓,都发自内心得感到高兴。
瑞安伯王源和崇善伯王清被抓的消息,很快便传满了整个京城。
就连处于后宫深处的太监和宫女们,都从外出采买的小太监那里,听到了消息,
慈庆宫掌事宫女润秋,慌慌张张地回到了慈庆宫,来到王皇太后的寝宫。
“娘娘,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润秋一进门,就跪倒在王皇太后的面前。
王皇太后正在吃下午的茶点,看到瑞秋如此慌张的样子,有些无奈地笑道:“润秋,你也跟我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是个毛躁性子?”
王皇太后最近的心情很不错,被她看中的张婉儿最得朱祐樘宠爱,而张婉儿也经常来她这慈庆宫喝茶聊天。
都说母凭子贵,王皇太后一辈子,都没有个一儿半女的。
现在,她就想认张婉儿为干女儿,然后助其登上皇后的凤位。
这样一来,下半辈子也算有个依靠。
润秋连忙请罪:“娘娘教训的是,请娘娘恕罪。”
王皇太后拿起手边的茶杯,一边喝茶一边问道:“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慌张?”
“瑞安伯和崇善伯,被西厂捉拿下狱了!”
“什么?!”
王皇太后双手一软,杯子落地应声而碎,茶叶和茶水也弄脏了她身上华美的衣裙。
“你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准确吗?!”
王皇太后顾不上身上的脏污,站起身来,扶着桌子向瑞秋走了两步,神情惊慌,话语中还带着颤音。
润秋急切地点头:“千真万确,奴婢是从惜薪司采买木炭的小太监,那里听来的。”
“据说西厂押着大爷和二爷,招摇过市,全京城的人都看到了!”
王皇太后茫然无措,身子一软就要倒在地上。
幸而随侍宫女及时扶住了王皇太后,将她扶到了旁边的软榻上。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王皇太后喃喃自语,仪度尽失。
两个亲弟弟被朱祐樘下令入狱,让她方寸大乱,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家覆灭的先例在前,陛下能夷周氏三族,对王氏自然也能下得去手。
也正是王皇太后还不知道,王浚已经畏罪自杀了,不然她能急晕过去。
“皇帝,我要去见皇帝。”
突然,王皇太后着急忙慌得起身,就要去乾清宫找朱祐樘。
“娘娘,您衣服脏了,先换一套衣服吧。”有侍女提醒道。
王皇太后这才发现,自己衣服被茶水给弄脏了。
“对,对,得换一件衣服,换一件衣服。”
王皇太后有些恍惚,这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的脑子有些迷糊。
但她唯一明白的一件事,那就是现在能救王氏兄弟的人,只有朱祐樘。
她必须要去见朱祐樘,而且速度还得快。
西厂大狱那地方,晚救一秒,就多一秒死亡的风险。
救得慢了,说不定人就没办法竖着出来了。
王皇太后用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乘坐轿子来到乾清宫外,准备进去面见朱祐樘。
但在乾清宫门外,就被敬事房的总管太监符大海,给拦了下来。
“奴才见过皇太后娘娘。”
“让开,哀家要见皇帝。”
符大海脸上笑呵呵,但态度很坚决。
“皇太后娘娘,陛下有令,一概不见,您请回吧。”
“陛下,陛下……”
王皇太后乱了心神,见朱祐樘执意不见,竟然跪在了乾清宫的门口。
“请公公禀告陛下,若陛下不见哀家,哀家便长跪不起。”
王皇太后这一跪,慈庆宫的一众宫女太监,全都跪在了王皇太后的身后。
“啊?!”
“这……这……唉!”
符大海傻眼了,皇太后跪于皇帝寝宫之前,这事古今未有啊!
兹事体大,符大海不敢做主,只好又急急忙忙地走进乾清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