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不必担心,这是八阿哥的话,还是你现编的?
奴才怎敢?
八福晋本是满心愧疚,又着急胤禩的身体,此刻被管事拦下,自然是满肚子的火,呵斥道:退下,我会照顾好八阿哥,不用你们在跟前。
可是福晋……
珍珠在何处?
管事忙道:八阿哥打发她回内院去了,这里都是小厮伺候着。
八福晋便下令:去把珍珠找来,你们都退下,留下几个烧火的,其他人都退下。ap
管事不敢与福晋起争执,横竖他就是个传话的,无奈应承下,立刻派人去传珍珠。
终于摆脱这些人,八福晋才脚步轻轻地进门来,昏暗的屋子里,果然见胤禩已经睡着了。
只是脸色苍白,瞧着在梦里也很辛苦,她伸手摸向胤禩的额头,惊得一下缩回来,再比着自己的额头摸了摸,果然是丈夫烧得滚烫。
来人!八福晋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大声呼喊,来人,找大夫,快去找大夫。
当大夫赶到八阿哥府为胤禩诊治,这一边,胤禛早已归来,因三福晋娘家的人在料理散席后的事,且三哥已经烂醉,他便不宜再留下帮忙,不愿好心反遭人嫌弃。
但胤禛今晚不知与多少人说了多少话,他不喝酒,总要给大家几分薄面,于是谁来敬酒都要聊上几句,这会子猛灌下两碗红枣汤解渴,还想要饭吃。
而他才开口,丫鬟们就送来冒着热气的饭菜汤羹,青莲在一旁说:奴婢还笑话福晋太宠着您,哪有去吃席饿着肚子回来的,可福晋一定让小厨房热着灶头,您看,这不就用上了。
胤禛高兴地摸了摸毓溪的手,便低头大口吃饭,毓溪在一旁劝他慢些吃,看得馋了,还被喂了几口菜。
舜安颜今日与我们同席,我这三哥三嫂,真会膈应人。
佟家其他的人呢?
男眷只来了他,女眷倒是齐全。
毓溪轻叹:三阿哥何必如此。
胤禛说:有意思的是,后院里三福晋对佟夫人那叫一个殷勤,可前头却故意让舜安颜难堪,他们两口子图什么呢。
毓溪道:那舜安颜也吃不下饭吧。
胤禛想了想,说:没留神,三哥喝醉了满场乱转,席面上闹哄哄的,我偶尔看舜安颜几回,他都在与胤祺、胤祐说话。对了……
怎么了?
今晚胤禩脸色苍白,背都挺不起来,我看他坐着实在辛苦,三哥醉了后,就让他也回家去,不知这会儿怎么样了。
毓溪问:八阿哥病了?
胤禛点头:瞧着是要病一场,户部那几位不知受何人唆使,把他折腾得够呛。
见丈夫吃罢了,毓溪便命丫鬟伺候洗漱,又上了炒米茶,让胤禛喝几口,夜里好消化。
还要回书房看书吗?
有一篇文章要看,怕皇阿玛明日问起,前几日看过的,放心,今晚不费工夫。
毓溪心疼地说:咱们不比八阿哥大多少,眼下的年纪虽比长辈们灵活些,实则身子骨都还嫩着,千万别在这会儿就累得落下病根,不可揠苗助长。
胤禛答应:你瞧我刚才的胃口,我不想别的,也会想你。
毓溪嗔怪他不正经,自己可都是真心话,胤禛笑着哄她,两口子便是温存了片刻,彼此都很安逸。
待胤禛要去书房,前门传话进来,打听到八阿哥果真病了,尚未惊动太医院,只请了城里的郎中。
见胤禛皱眉,毓溪不禁问:你是要这会儿去看望八阿哥
?
胤禛笑道:我在你眼里,难道是菩萨一样的人不成,你和侧福晋都怀着身孕,我大晚上不在家,顾了别人,就不顾你们吗?
毓溪暗暗松了口气,面上还故作大方:话不是这么说的,你是兄长嘛。
可她的心思,那里躲得过胤禛的眼睛,只是这会儿不适合开玩笑,胤禛说:就算要管,大不了派人请太医,倒也不是不在乎他,而是如今都成家了,就算是兄弟,也要有分寸。
毓溪问:若是将来十三弟和十四弟府里有事呢?
胤禛毫不犹豫地说:怎么能一样,你啊,不许给我下套。
毓溪也不玩笑了,命丫鬟取来斗篷,亲手将丈夫捂严实后,才让他往书房去,但又说:你安心看文章,不要耽误明日皇阿玛提问,忙完了就早些歇着。我会派人盯着八阿哥府的动静,不论好不好,明儿一早都为他请太医,以你的名义。
胤禛亲了亲毓溪的手,说:就劳烦你了,打发下人去做就好,早些歇着。
夫妻二人彼此说定,胤禛便赶回书房去,毓溪也该歇下了,将她要求的事告知青莲,青莲自会安排。
丫鬟熄灭烛火时,青莲进来替下了她们,端着最后一盏烛台来到床边,轻声道:福晋,八福晋不安好心地挑唆您和三福晋,何苦管他们家的事。
毓溪并不在乎,说道:妯里是妯里,兄弟是兄弟,我不过是替胤禛周全,我说过,他们兄弟之间的事,由他自己去想。
然而这一晚,八阿哥高烧不退,直到翌日清晨太医赶来,换了药方又施针放血,才有所缓和。
八福晋衣不解带地守了一整夜,因始终不见胤禩退烧而崩溃大哭了几回,此刻天亮了,看着丈夫安稳下来,她才感到精疲力竭,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可她依旧固执地守在丈夫身边,不允许珍珠之外的下人靠近,珍珠虽也疲惫,但能理解福晋的心情,默默守在外屋。
病床上的人,昏睡到下午才醒来,只觉得口干舌燥、浑身剧痛,吃力地动了动皴裂的嘴唇,想要水喝。
八福晋蜷缩在脚踏上,隐约听得动静,猛然醒来,顶着一张憔悴暗沉的脸冲到了胤禩的眼前。
胤禩,你醒了?
水……
好,水!水!八福晋竟有些慌乱,得亏珍珠在外屋听得动静,赶来伺候。
但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且一夜不眠,这会儿实在没力气搬动胤禩的身子,不得不将其他下人找来,屋子里一顿忙碌后,总算让胤禩清醒并舒坦了几分。
安定下来,胤禩才有心思看一看屋里的光景,猛然想起朝廷里的事无人去交代,急声唤来管事,没想到皇阿玛早已传来旨意,要他好生养病。
胤禩问:是你们去告假的?
管事应道:不等奴才要去,皇上的旨意就来了,兴许是四阿哥,兴许是五阿哥,不过太医院的人,的确是四阿哥请来的。
果然是兄长们。
主子,您先把身子养好,其他的……
不等把话说完,八福晋就进门来,见他在这里,不禁满眼的嫌弃,责备道:主子都病成什么样了,还要拿外头的事烦他吗?
霂秋,别着急。
福晋息怒,奴才只是来回话的。
八福晋眼神晃了晃,自知理亏,眼底泛起泪花道:难为你了,下去歇着吧。
管事怯怯地看了眼八阿哥,胤禩冲他点头,再对妻子道:霂秋,我没,咳咳咳……
本想让妻子安心,谁知猛烈地咳了一场,八福晋心疼得眼
泪直流,不住地说:对不起,我昨晚不该让你先走,我该陪你回来。
胤禩好半天才缓过气,温和而辛苦地说:不妨事,我们都走了,难免扫兴,反遭人笑话。
八福晋一时捂脸大哭:为什么,为什么总是我们受委屈。
胤禩没有力气哄人,可他并不觉得多委屈,把他累病了的人是户部那几位,而关心他照顾他的,是哥哥们,是妻子。
听管事说,太医是四哥请来的?
是……八福晋抹去眼泪,理了理仪容,不甘心地说道,又欠了他们人情。
胤禩微微皱眉,但他早就知道妻子对四福晋,从刚开始的崇敬向往,到如今厌恨憎恶,哪怕是四哥对自己的好意,也会让她觉得是在四福晋面前矮一截。
这不是几句话能劝明白的,胤禩此刻更没精神琢磨这些,缓缓闭上了眼,什么都不如性命来得要紧。
女眷席上无人离开,大家都好好坐着,我实在不愿走后被她们议论嘲笑,我就……
没事了,霂秋,你做得对。
八福晋含泪问:胤禩,你真的不怪我?
胤禩睁开眼,眸中晦暗无光,他很累,又想睡了,但还是抬起手,摸了摸妻子的脸颊,说道:霂秋,守着我,我怕噩梦说胡话,你守着我,别叫人听见。
这样的信赖,是八福晋所珍惜的,用力地点头答应后,便搀扶丈夫躺下,她就守在床边,为胤禩揉一揉因高烧而酸痛的身体,哪儿也不去。
随着胤禩病情好转,家中的一切,姑且安定下来,但八阿哥病倒一事,已在京中传开。
隔天上午,天气晴好,七福晋来四阿哥府探望嫂嫂,毓溪自然热情接待。
七福晋性情温和,又利落大方,与七阿哥成家后,将家里和丈夫都照料得极好,太后人前人后曾多次夸赞,毓溪也十分喜欢。
今日来,说是三阿哥府家宴上,与妯里们提起了四嫂嫂,因见自家侧福晋怀孕辛苦,想着四嫂嫂必定也不容易,就想来问候问候。
毓溪瞧着七福晋,说起她家侧福晋有身孕时,眼底不见半分着急焦虑,回想自己那些年怎么过来的,心里不是滋味。
但她明白,七阿哥天生残疾,且生母并不显赫,加之上上下下兄弟十几个,这大清朝的将来,轮也轮不到他,两口子无欲无求,自然什么都不急。
虽有不幸,可身在帝王家,遇上明主之父,又何尝不是万幸,没人在乎也就没人会害他,往后一辈子的安稳,不用争抢就能得到。
不过,毓溪并不羡慕,她知道,人各有命。
四嫂嫂,其实……我有件事儿想请教您。七福晋到底不是单单来探望嫂嫂的,看了眼边上的人,盼着嫂嫂能将青莲她们都支开。
青莲自己就有眼色,借口去泡茶,带着小丫鬟们退下了。
她们一走,七福晋便开门见山地说:四嫂嫂,八阿哥病了的事,京城里传来传去,下人们随口说说,于是住在我家后院的那个宝云就知道了。
毓溪问:从前长春宮里伺候八阿哥的宝云?
七福晋点头说道:外面人都知晓,八阿哥把他的奴才送给了我们,这兄弟之间送几个奴才原本不稀奇,可旁人又不傻,谁不知道宝云的来历呢。
妹妹想问我什么?
就是宝云她知道八阿哥病了,偷偷哭呢,她与我们府里的下人相处得都很好,便有人心疼她,报来我知道。七福晋无奈地说,我也是好心呀,说送她去八阿哥府看看,让她照顾八阿哥几天,可她死活不肯去。
毓溪说:如此,也不必勉强。
七福晋抵着脑袋,小声嘀咕道:她爱笑还是爱哭,我都不计较,本是个老实安分的人。但若将来,八阿哥稍有些什么,她就牵肠挂肚露在脸上,次数多了,外人就该议论了,我不想给胤祐添麻烦。
是啊……
若是进宫找额娘商量,额娘没主意,必然惊动德妃娘娘她们。七福晋为难地说,回头一件小事成了大事,我才造孽呢。
毓溪劝道:你是好心,怎么也不是你的过错。
七福晋一脸虔诚地说:四嫂嫂,您是最聪明的,您给我出出主意。我不是要撵她走,就是怕将来有什么麻烦,我该怎么替胤祐周全呢?
这还真把毓溪问住了,毕竟谁也不知道往后会发生什么,而人食五谷,八阿哥将来肯定还会遇上小病小灾,宝云虽不至于次次都背着人掉眼泪,可若遇上朝廷大事,前程飘忽不定的时候,宝云必定要急坏了。
忽然隔着窗,听见外头小丫鬟找她青莲姑姑,毓溪计上心头,对七福晋道:有件事,我这会儿不便应许你,妹妹给我半天时间,若办得成,我再派人和你商量。
七福晋已是感激不尽:嫂嫂不必与我商量,您有好主意,只管吩咐我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