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情况紧急,我反而越发镇定。
顺着抄手游廊拐到正院,迎面碰上挑着灯笼找过来的红杏。
她显然才睡醒,还在打着哈欠呢,见到我,就连忙紧走两步:“姨娘怎么出来了?方才打了好大几声雷,孙妈妈特地叫奴婢过来瞧瞧,红桃呢?”
我一把攥紧红杏的手,叫她陪着我往后走,一边走,一边轻声嘱咐红杏:“你现在就回后院,把孙妈妈和小秦嫂子、徐嫂子都叫起来,告诉她们,咱们院里进来贼人了。”
红杏胆子小,当即就吓得直哆嗦,声音都开始发颤了:“贼人?贼人在哪儿?”
“小点声!”
我赶忙掐了红杏一把。
“我说什么你便做什么,莫要慌张,贼人不多,咱们几个就能将贼人制伏,何况外头不是还有二爷留下来的亲卫么?”
红杏手上吃痛,总算冷静了几分:“姨娘,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把亲卫喊进来呀。”
“急什么?”我白了红杏一眼,“贼人如今就在书房里,咱们来个瓮中捉鳖,不好玩吗?”
红杏苦着脸摇头:“不好玩。”
我也知道不好玩,可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啊。
谁知道贼人到底有几个,外头是不是还有贼人,这些贼人又都是什么来历。
我随口胡诌告诉红杏贼人不多,其实就是安慰她而已,到底多不多,我也没看真切,只是觉得那屋子里瘦瘦高高的影子根本不是红茶。
书房里到底藏着几个人,我也说不清。
且让我最为心焦的是,书房里还藏着二爷和同僚之间往来的书信,这些可不能叫人瞧见。
我叹了口气,今日闯进书房的人,决不能活着走出二仙庄。
“红杏,你听我说,你把孙妈妈她们都喊醒之后,就立刻从后门走,从林子里穿到常大人他们的营地,去找常大人和周大人,让他们速速带兵来一趟。”
想了想,我又嘱咐她:“把徐嫂子和秦嫂子都叫上,让她们拿着菜刀跟篮子,再把隔壁的冬雪和王大娘喊上,路上若是遇见人,就说我半夜里闹腾着,非要吃新鲜蛤蜊,让你们现给我挖蛤蜊去,若是遇见贼人,你们就别管我了,先往林子里的营地跑,保住自己的命最要紧。”
红杏更害怕了:“姨娘,你跟奴婢一块走吧,奴婢知道姨娘爱钱,可钱没有命要紧啊,咱们把这庄子留给贼人,他们找到财物就跑了,等他们跑了咱们再回来。”
我笑着捏了捏红杏的脸:“傻丫头,这世上有些东西,比钱还重要呢,快去吧。”
送走红杏,我就静静地坐在廊子里,盯着前院的方向。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红茶还没出来,关个门,需要花这么久的功夫么?
还是说,里头的贼人没找到有用的东西,叫她帮忙找呢?
没等来红茶,我倒是等来了红桃。
她从后院的方向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人,是二爷留下来的亲卫,姓董,如今正任着小旗官。
“姨娘,先进屋说话。”
我忙跟着红桃进了堂屋。
红桃吹灭了灯笼,堂屋中霎时一片漆黑,偶尔划过的闪电把屋里照得亮白一片,反倒更添阴森。
我暗自点头,红桃这个丫头处事越来越有章法了。
董小旗向我行了一礼:“姨娘,我已经命人将整个庄子围了起来,只等着姨娘一声令下,便将那几个贼人尽数拿下。”
我有些疑惑:“你们先前只是守着前门,没守着后门么?”
董小旗面有愧色:“先前也曾守过后门,可姨娘身边的姐姐说,后门平常只供姐姐们进出,末将等人守在后门处,姐姐们进出不方便,末将等人想着庄子后头便是林子,平常也无人打从林子里过,便只守在前门了。”
我冷笑一声:“你口中的这个‘姐姐’,莫非是个瘦高个?”
董小旗道:“正是!”
“姨娘!”红桃已经想到了什么,她面色发白,哆嗦着嘴唇,闭上眼想了想,才道,“红茶她爹早些年就病死了,家里只剩下一个老娘和一双弟妹,她……她家里日子……”
我淡淡看过去:“我待她不薄。”
我虽然贪财,但对手下人可不小气,每个月除了公中的月例银子,我还额外再发给她们一份钱,平常也总赏些衣裳料子等物,从不曾亏待过她们。
为的便是能用钱财换来她们的忠心。
我早就说过,家里日子若是难过,就开口跟我说,切莫要瞒着我,干些蠢事。
我总以为,我的丫头都是些聪明人,知道我的意思,明白我的心,但我万万没想到,红茶竟然会背叛我。
亏我当初还想着提拔她顶替紫菀的缺儿呢,她就这么对待我的信任么!
又是一道闪电划过,惊雷在头顶炸响,我朝着董小旗点了点头,董小旗便出去了。
“姨娘,咱们不走么?”
“再等等。”
我带着红桃躲在东屋,静静地等着。
片刻过后,外头的门吱嘎一声响,有人进来了。
那人的脚步声很轻,跟猫儿一样,半晌才肯挪动一步。
我都等得不耐烦了,才听到她开了西屋的门。
我越发失望了。
红茶的胆子可真大啊,明知道我就睡在西屋的罗汉榻上,她也敢进屋去找东西,到底那些人许给她什么好处,竟叫她这般卖命!
西屋的门半掩着,红茶弯着腰,正在靠窗边的书案上翻着东西。
一道珠帘后头,便是我平日歇着的罗汉榻。
我看着实在是太累了,就示意红桃点了灯。
“红茶,你在找什么呢?”
刹那间,红茶就跟见了鬼似的,发出一声尖叫,划破了这凄风苦雨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