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星辰点点。
一架夜行航班划破夜空，静谧而坚定地驶向灯火阑珊处的帝都，窗外万籁俱寂，只有偶尔闪过的城市灯火，如同遥远的灯塔，指引着归途的方向。
随着飞机缓缓下降，穿过稀薄的云层，帝都市的轮廓在夜色中渐渐清晰。
“首长，飞机要下降了。”
随行秘书轻声提醒。
闭着双眼的王山“嗯”了一声，登上飞机后的这三小时里，他其实一直没有睡。
不是他不想睡，而是他根本就不敢睡，他的右手紧握着透明的塑封袋，不敢松开半点。
-96低温超导材料…
打死他都没想到，陈星要交给他的东西是低温超导材料，并表示可能实现常温超导。
什么是常温超导材料？
说通俗点就是常温下，保持超导特性的材料。
目前发现具有超导特性的材料，例如铌、NbZr合金、NbTi合金都需要超低温环境才能出现超导特性，实用性不强。
可要是实现常温超导，那往日常的说，手机充电将不会发热，因为没有能量外溢，也就没有电能转换成热能。
就这么说吧，只要常温超导材料研发成功，小到磁悬浮列车、聚合变，大到戴森球、星际穿越它都有可能成为现实。
-96度虽说距离常温还有一段距离，但这是现代科学已知最接近常温的超导材料。
也正因如此，王山不敢睡，也不能睡，他生怕自己睡着了以后，弄丢这块低温超导材料。
随着飞机平稳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秘书，兼警卫员荣政军再次提醒道：“首长，我们到帝都了，现在是要回大院吗？”
“不。”
王山摇了摇头，解开安全带道：“我要先去趟龙科院，你打个电话给秦龙，就说王山深夜拜访，还请他务必见谅。”
“好的首长。”
荣政军连忙拿出手机，因为是王山的秘书，王山手机通讯录有的联系人他基本都有。
“嘟嘟——”
数下忙音后，电话被接通。
“您好首长，秦院长刚刚睡下，有什么事情吩咐？”
众所周知，职位到了一定高度，身边都会配备秘书，负责接打电话和文件处理。
在某些时候，秘书甚至可以代表正主。
“您好同志，麻烦你告知秦院长一声，就说王山正在赶来龙科院，有事情商量。”
“明白了。”
两边秘书对接过后，荣政军也放下手机，连忙跟上王山的步伐走下飞机，再穿过空旷的到达大厅，走出机场的时候，马路早已经有三辆赤旗汽车在等候。
王山看着赤旗汽车若有所思，侧目看向荣政军道：“以后我的配车改为领航汽车，要支持新能源汽车发展，绝不能再落后了。”
由于龙国工业化时间落后了上百年，近代史可谓是极其屈辱，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肯定要好好支持发展。
这就和村里好不容易出了个大学生，别管本科还是专科，大伙筹钱让他读了再说。
刘东子就是如此，全村人筹钱给他上大学，他也不负众望，依靠汪东公司成为了家喻户晓的富豪，如今逢年过节，他的那条村子都会大笔发钱。
“明白了。”
荣政军点了点头道。
一阵刺骨的夜风迎面扑来，王山只觉面庞温度骤降，他也没有继续逗留，径直坐上了中间那辆赤旗汽车。
……
而在另一边。
龙科院的公寓区域。
秦龙的秘书严廷浩接到电话后，犹豫了几秒，毅然决然地走出自己房间，来到秦龙的房门前，鼓起勇气地敲了三下。
数秒过去，房间没有丝毫反应。
严廷浩很清楚，秦龙才刚刚睡下不到一小时，两小时前的他还在实验室改良纳米材料的结构，试图找到新的平衡点。
刚睡下一小时别说敲门了，打雷都不一定知道。
“院长。”
“咚咚咚——”
严廷浩加大了力度，又喊了一声，终于房间里面有反应了。
“怎么了？”
声音疲惫，带着不解。
秦龙可是特意叮嘱过，明天还有一场学术会议要参加，没有特别紧急的事情，不要打扰他休息。
“院长，刚才王山首长的秘书打来电话，说王山首长要来，有要事和你商谈。”
严廷浩快速将事情说出。
“都这个点了，老首长还来找我，事情肯定特别重要。”秦龙不敢耽搁，连忙穿戴整齐衣物，随后打开房门往厅走去。
“你给我冲壶茶，浓一点。”
“好的。”
严廷浩连忙照做。
片刻等待，一壶茶香四溢的浓茶便已沏好。
秦龙拿起茶水，滚烫的热茶让他只能小心翼翼地喝，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大脑也逐渐清醒。
当一壶茶全部喝光，秦龙又继续说道：“这回沏一壶正常浓度的茶水，用来招待老首长。”
“明白了。”
严廷浩依旧照做。
在第二壶茶沏好后，严廷浩口袋的手机响起，他连忙拿出，看清楚来电显示名称后，他看向秦龙说道：“是王山首长的秘书。”
“他们应该是到了，小浩你去接一下吧。”秦龙沉声说道。
“好的。”
严廷浩边往外走，边接听起电话。
大约过去十分钟，公寓楼门外传来脚步声，待王山走进的那一刻，秦龙连忙站起身道：“老首长深夜大驾，快请进。”
“不是我想扰秦院长你的美梦，但实在是没有办法，这事一天没有个结论，我就一天睡不着。”王山面露难色，走进厅。
“是什么事？”
秦龙心脏猛的收缩了一下。
他有点不解，不懂什么事情居然能影响王山这种顶级大佬，这究竟是什么劲爆内容？
“你们就先出去吧。”王山没有急着说事，而是看向严廷浩和荣政军，下了逐令。
“好的老首长。”
“收到。”
两人退出公寓，关上大门。
王山这个举动勾起了秦龙的兴趣，见公寓大门被关上，他也连忙询问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能让你这样紧张。”
“不紧张不行啊，这事关常温超导材料。”
“？？？”
王山话音刚落，秦龙握住茶杯的手猛然一颤，瞳孔闪烁着不可思议，连表情管理都失控了。
“常温超导材料？”
“你说是常温状态下，表现出超导特性的材料？”
他已经很努力在克制了，但身体还是因为激动忍不住颤抖，内心也早已经波涛汹涌。
“是，不过还没有完全实现，陈星给我的这块材料据他所说，只需要-96度就可以表现出超导特性。”王山往沙发坐下，将握了接近四小时的低温超导材料放置桌面。
“陈星？”
秦龙愣了愣，追问道：“这是陈星给你的？”
“对，他让我转交给你，还说请我们帮个忙。”王山没有说请秦龙帮忙，而是用了“我们”二字。
“我真的小看陈星，小看龙兴集团了，没想到他们不仅涉足快充技术、能源存储、信息网络、半导体芯片，居然连超导领域他们都有布局，这简直不可思议。”
秦龙咽了口唾沫。
“我也没有料到龙兴集团布局如此之深，这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块材料还没有证实拥有超导特性，不知秦院长有没有时间，我们测一测，好让我这颗悬着的心落地。”
王山连夜拜访秦龙，除了替陈星转交以外，其实他也想亲眼见证这是不是超导材料。
如果真是具有超导特性的材料，那么龙国的科技底蕴又将雄厚了几分，等彻底爆发出来那天，就是重回“天朝上国”之日。
“我也正有此意。”秦龙拿起透明密封袋，也表明了自己想法。
两人一拍即合，也不管新沏好的茶水，直接就往门外走。
大门打开的时候，严廷浩和荣政军都愣了半秒，两人才谈了不到两分钟，这就完事了？
两分钟能谈完的事情，值得王山深夜跑一趟，值得秦龙深夜起床接待吗？
两人不懂。
正当他们想开口时，王山摆了摆手道：“你们就在这里守着吧，我和秦院长去去就回。”
“没错，我们很快回来。”
秦龙附和一声。
因为在龙科院内部，他们也不担心会遇到什么危险，毕竟站岗的哨兵可是荷枪实弹，具有射杀特权，没有人会傻到硬闯。
哪怕说有人偷偷潜入，那也得能潜入才行，要知道龙科院的安保级别可是世界最顶尖级别，哪怕是苍蝇，只要下令不让进，它也休想飞进半米。
望着秦龙和王山离开的背影，严廷浩和荣政军四目相对，选择听从命令。
不过两人前脚刚走，严廷浩便按耐不住打听道：“荣秘书，到底是什么事情搞得这么神神秘秘，不会是有什么新型技术吧？”
同为秘书圈层，他们也并不陌生，逢年过节还会互相串门。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首长和陈星小聚了一会，然后首长的脸色就变了。”
“变什么了？”
荣政军话还没说完，严廷浩便忍不住询问。
“紧张，甚至可以说慌张。”
“慌张？”
“是的，慌张。”
荣政军点了点头，回忆当时的场景道：“这是我当首长秘书十多年以来，首次看见慌张的神色，哪怕是08年的经济危机，他都没有露出这般神色。”
“……”
严廷浩彻底惊了。
他也没想到，王山和陈星交谈后会露出慌张神色，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什么？
08年的经济危机，居然比不上和陈星的一次谈话带来的震撼，严廷浩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感觉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还是少谈论为妙，今晚的事情也最好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能说。”
“那是自然。”
荣政军表示赞同。
虽说他们都不知道陈星具体和王山说了什么，但能让王山马不停蹄赶来龙科院，还叫醒了秦龙，这就已经说明了事情严重性。
他们两人身为秘书，也清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
材料研究院。
在严廷浩、荣政军两人细思极恐时，王山和秦龙已经来到了材料研究院的实验楼，并喊来了主攻常温超导材料的院士章忠春。
“老首长好久不见，身体还好吧？”章忠春眼角带笑，热情地向王山打招呼。
“身子骨硬朗着呢，叙旧以后再叙，我们先办正事。”
王山话音刚落，章忠春也懂得察言观色，连忙附和道：“对对对，你们找我什么事来着？”
“检测个材料。”
秦龙摊开手掌。
“这是什么？”章忠春瞪大了眼睛也没瞧出个所以然来，像这种黑色煤炭的小碎块，光靠肉眼根本看不出来结构。
“你做好心理准备了吗？”秦龙先是给他打了支预防针。
超导材料对于其他人来说，那可能就是改变世界的东西，但对于相关领域的人来说，那就是毕生追求的梦想。
这就好比范进中举，屡考屡败，年过半百了，突然高中举人，顿时平步青云，多年愿望成真，情绪激动到疯掉也很合理。
章忠春可是为数不多的超导材料领域的院士，为了以防万一，秦龙不得不谨慎对待。
“呼——”
“说吧。”
章忠春深呼吸一口气，做足了心里建设。
“低温超导材料，-96摄氏度就可以具备超导特性。”
“什么？？？”
“超…”
章忠春话到嘴边，便被秦龙捂住嘴巴道：“小点声，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任何研究都需要秘密进行，能明白吗？”
章忠春点了点头。
秦龙松开手，但章忠春的内心依旧掀起阵阵波澜，他完全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低温超导材料得来全不费工夫。
-200多摄氏度的低温超导材料可能没有太大的用处，但-96摄氏度就有应用的空间了，比如说太空探索领域。
“你们这么晚找我，应该不只是说这件事的吧？”
章忠春扫视两人。
“确实还有一事。”王山点了点头，沉声继续说道：“现在我们还不确定这块材料到底具不具备超导特性，还请章院士上仪器检测。”
“不确定？”
章忠春懵逼了。
寻思他白高兴了呗？
他还以为秦龙找人检测过，又或者说是某个院士的杰作呢，没想到是三无产品。
“不确定。”
王山再次点了点头。
“害。”章忠春无奈一笑，移动脚步道：“那跟我来吧，想检测也简单，用液氮降温就知道了。”
“老首长请。”
秦龙做了个先行手势。
走进实验楼，他们又搭乘电梯来到负一层，又走了几百米的长廊，过了数道验证，终于来到了章忠春的超导材料实验室。
“那我直接检测了？”
章忠春询问。
“嗯，麻烦你了。”王山点了点头，眼神充满期待。
秦龙则是连忙递上材料。
章忠春接过透明密封袋，先是来到了储物区拿了一包崭新的实验方块磁铁，随后来到了实验台。
只见他打开包装，取出磁铁铺在实验台，随后他又打开透明密封袋，用镊子夹住超导材料，放置在磁铁块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看向王山和秦龙道：“我现在用液氮给它降温，如果没有出现抗磁性，那就说明它不是超导材料。”
无论是常温超导材料，还是低温超导材料，亦或者说高温超导材料，它都具备抗磁性。
要是不具备抗磁性，又实现零电阻的话，那就是新型超导材料，超出现代科学的认知范畴。
“嗯，注意安全。”
王山提醒道。
“要不要我帮忙？”秦龙询问，液氮可是个危险活，要是操作失误，可能会伤及性命。
“不用，你们看着就行。”
章忠春淡然一笑，他来到液氮储存罐前，取下氮气长颈舀，也没有做任何保护措施，打开罐口就快速舀了一瓢。
可别觉得他不把安全当回事，在操作液氮的时候，裸手操作比带手套操作更安全。
这是因为哪怕液氮不小心滴到皮肤上，根据莱顿弗罗斯特效应，沸点极低的液体遇到远高于其沸点的皮肤时，会迅速沸腾并产生一层气态氮的隔热层，并将其他的液氮滴液弹开。
如果带了手套，反而没裸手操作安全。
当然了。
前提是不触碰大量液氮。
要是你作死把手放进液氮罐，别说莱顿弗罗斯特效应，哪怕是奥特曼来了都没用。
在舀了一瓢液氮后，章忠春小心翼翼地走回实验台，然后缓慢往低温超导材料浇去。
1秒。
3秒。
5秒。
大约在10秒钟的时候，指甲盖大小的低温超导材料终于有了反应，开始悬浮于磁铁之上。
“真有抗磁性啊？”
章忠春心中一喜。
王山和秦龙都屏住呼吸，等待章忠春进一步确认。
“有了抗磁性，它就具备了超导材料的第一个要素，我们再降一降它的温度，免得受到室温影响。”
章忠春边说边做。
又倒了大概十来秒，他开始准备工具，利用四探针测试法，测量材料的电阻值。
所谓的四探针测试法，就是使用四个探针在样品上通电流，测量样品两端的电压，再通过电阻公式RU/I计算出电阻值。
“还真是零！”
章忠春一通操作过后，忍不住惊叹道。
“看看现在的温度。”
秦龙提醒。
章忠春拿起低温探测枪，只见上面赫然写着-174度，他也如实说明道：“-174度就有超导特性，这确实是新型低温超导材料。”
“再等等。”
秦龙想知道-96度到底是不是零电阻，如果真是零电阻，那陈星的龙兴集团底蕴就有点过于雄厚了，居然连低温超导材料都有。
因为室温影响，低温超导材料的温度不断升高。
-151
-133
-111
“抓紧时间再测一下。”
“好！”
章忠春又继续测试，最终结果还是零电阻。
“真是-96度的低温超导材料，老首长，秦院长，你们是从哪里搞来的材料？”
章忠春不解。
秦龙看向王山，他也不知道太多的内幕。
王山：“陈星给的。”
“陈星？哪个陈星？我们龙科院有这号人物吗？”
章忠春不解。
绝大部分院士一生都泡在实验室，不接触外面信息，不知道陈星也很正常。
这就和某些特种部队训练一样，需要与世隔绝一年到三年，让战士完全适应原始环境，以应对突如其来的战斗，他们别说不认识陈星，哪怕是老米大选换人，他们都不会知晓。
“龙兴集团的老总。”王山又提示了一下。
“原来是他。”章忠春恍然大悟，也想了起来，面露惊讶道：“上次听曲程院士提起过，没想到龙兴集团不仅深耕半导体芯片，还涉足了超导材料领域。”
“这块材料价值怎么样？”
王山询问。
“千金不换。”章忠春给出评价的同时，说出它的应用范围道：“-96度已经可以应用于特殊领域，比如说太空探索设备，背面的低温完全可以激活超导特性。”
“-96度，一些特殊地区，或者特殊实验室也可以应用。”秦龙看向王山道。
两人眼神都带着兴奋，情绪都激动了几分，要知道这可是人类科技又一次突破的见证物。
见两人这副表情，王山也明白了低温超导材料的价值，说出陈星交代的条件道：
“陈星那小子除了把低温超导材料交给我，还拜托了我一件事，那就是他要向龙科院借实验设备。”
“借设备？”
“不会借超导材料的吧？”
章忠春话音刚落，王山便露出抹笑容道：“没错，他就是这样想的，说要借龙科院的实验设备解一解燃眉之急，等过两个月，再把设备还回来。”
章忠春：“……”
秦龙：“……”
还设备？
借出去的设备还有可能还？
哪怕有得还，也不会是两个月，最起码两年，甚至二十年，到时候龙科院用什么？
“这…”
章忠春犹豫了半秒，看向王山道：“老首长，有了新突破口，我感觉我们龙科院也可以深入探索，没必要把实验设备借出去吧。”
“你也知道，实验设备一直以来都是我们的短板，龙科院这些都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齐的。”
“我知道，但他给我做了个保证。”王山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连声音都压低了几分继续说道：“他说只要有三光束脉冲激光沉积系统、真空熔炼炉、超导量子干涉仪……”
“龙兴集团就有把握在一年之内，将常温超导材料化为现实，我当时就想到了我们龙科院，想着协调协调实验设备。”
一年之内，实现常温超导。
半点不夸张的说，现在章忠春和秦龙呼吸都停止了，连心脏都骤停了半秒，这实在太自信了吧！
一年实现常温超导，人家上百年都原地踏步呢！
两人呆滞的神情被王山尽收眼底，但其实，协调龙科院实验设备是王山主动提出的，想着尽最大努力帮扶龙兴集团。
至于陈星要他帮的忙，还需要时间去慢慢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