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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恰好易钟海也刚走入车间门口,听见他们的对话,不禁勾起一抹冷笑。
“有我在呢,谁还想一次性过了?白日做梦!”
“考试内容早和评估人讲定了,题目全然新鲜,几个月都没有做过的新零件,就是要难倒你们!”
易钟海心想:“无论白天黑夜的苦练有何用,高级技工又怎样?全部都是白搭!”
我要让大家看到,跟你学艺还不如跟我,如何?
易钟海内心铭记这些言语,表面上却照常教导徒弟操作,仿佛没心没肺。
他选择与李建国同时,在同一天将贾东旭收入门下,就是为了让众人明了他的有多厉害。
下班后,李建国和车间主任曹某简单告别,留与贾东旭继续训练。而在热闹的南锣鼓巷物资招待所里,易钟海正宴请街道副主任戴副主任。
戴主任,咱们交情匪浅,对我的工作能力您心里有底。如今选择管家,只是为了妥善处理院子里的内部矛盾,缓解街坊的压力,这恰好是我最擅长的职责所在。易钟海手持酒杯,面带微笑地陈述理由。
戴主任是一名眼镜胖子,听完这话轻轻颔首:“易钟海,你的确很会抓住核心。但是竞选管家的决定出自上头,作为副主任,我怎能随随便便修改。”
接着,话题转折,他言道:不过我们最近有个麻烦事,有个胡搅蛮缠的老太天天来找我们街道办麻烦,弄得郑主任烦透顶了。
如果你能解决她的问题,并凭借实际行动显示你的能力,获得郑主任的认可,也许能私下给你破格的机会。主任提出了潜在条件。
一听有望,易钟海挺直了腰板:主任,请讲讲那个老太的事到底怎样的棘手?
戴主任叹了口气:“那老太太刁钻古怪,不清楚从哪冒出,连基本的身份证明都没有,一口咬定自己是烈士遗属,甚至声称亲手编织过草鞋。可她的实际背景又说不上来,一会扮成残疾人,说自己聋的,索要免费住房养老,还不愿离开。”
这么无理取闹,我们的正常工作都没法进行。戴主任苦笑道。
易钟海询问:老太多大年纪了?是否独居?
对方答道:约七十多了,确实没有儿女。这问题怎么了吗?
七十出头的老太是否应有赡养权,按规定可申请五保户,她的需求似乎并不过分吧?易钟海提出了疑问,惹得主任一阵轻笑。
可要是她成了五保户,村里其他想要入城的老人也会闻风而来怎么办,老易,你想得太远了。主任纠正道。
易钟海连忙笑道:主任,我不是想回避问题,只是建议我出面担保,确认她是我们的南锣鼓巷一员,这样问题不就解决了嘛?
主任闻言大笑:“易钟海呵,你可真是一点儿都不怕事儿大!我们需要解决问题,不是掩盖问题。”
带着诚意,易钟海笑道:我只是分担领导们的压力嘛,那管家竞选的事……您看可不可行?
戴主任思索片刻,正气凛然地回答:“嗯,值得考量。先做这事试试,不过只是个管理差事,应该问题不大。
得到期盼的回答,易钟海满足地感谢:“那就先谢谢戴主任的支持。”
第二天,嘈杂的声音充斥着整个车间。“老李,手里的活儿快完了吗?”何大清的大嗓门让全厂的目光都集中过来。
二十三
李建国指示贾东旭继续操作,并朝何大清走来,笑着说:“大清,大清,你怎么一大早就跑到我们车间来了,有什么事情吗?”何大清嘿嘿一笑回应道:
“倒不是来找你,是因为小区今天有事情要做。”
“哦?小区发生了什么大事?”李建国询问道。
何大清扶住腰,缓缓地解释:“今早街道办事处把一位老奶奶送到我们院子里了,听说她是易钟海的一个远房亲戚,以前还给军队编过草鞋。”
“看来小区多了一位新成员,街道办事处的意思是我们晚上要召开一场全员大会,向新入住的居民问好并告知他们情况。”说到这里,李建国已明白那名新增的家庭成员是谁了。
正是那位失聪的老太。
原以为她会尽早获得分房,但看起来不是第一时间来的,这也情有可原——毕竟最初的房源分配是以在职工人开始的,那些贫困的老人又如何负担得起买房?而随着政策调整,这位聋老太这个时机入居是较为合理的安排。
“了解了,今晚我和东旭一定按时回来参加。”告别何大清后,李建国接着协助贾东旭进行练习。
傍晚时分下班,二人一进门就见到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正忙碌地布置场地。易钟海家门口开着,有个陌生男子坐在室内,隐约像是街道的一位副主管。
洗漱过后,易钟海边唤着:“大伙儿,快点集合开会,大家自带凳子前往中院。”五分钟后,除去孩童,整个院子的人基本到齐了。
李建国拎了个板凳走出来,找到一处角落坐下。易钟海站在香案前,审视着下方的众人,对身后坐的戴主任问道:“戴主任,人都到了吧?我们可以宣布会议开始了么?”戴主任从杯子里喝口水后,慢慢点了点头,表示认可。
闻言,易钟海立刻明白了,他大声宣布道:“邻居们,今天请大家聚在一起的原因只有一个:我们的院子里增添了一位新居民。我们说得好,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请大家先听听这位老太的话吧。”
说完后,最前面坐着的聋老太站起身,她回头对着大家介绍道:“我是老太大,记不清自己的名字,耳力也不好。今后就叫‘聋老太’就行。远亲还不如邻居贴心,我们应该尊老爱幼,一起为这个小区营造温馨的氛围,我会尽力配合。”这几天,在街道办她的吵闹已经广为人们所知。
“是她啊,这位老奶奶不好对付!”
“上周连街道都不忍跟她正面冲突,窗户上的玻璃都被她砸坏了。”
“她还用拐杖打过副主任呢。”
众人低声议论着,声音中充满了担忧。
戴主任听清下面的小声抱怨,微微眯起了他眼镜背后的眼睛,他敲了一下桌子:“请大家安静。尊敬老人关爱儿童是我们的优秀传统,我们应当继续发扬这种精神。我们街道会在每年的新年前举行优秀院落的评定,并给获奖的院落丰厚的奖励,其中包括尊重长者、关爱幼者的考察项目。”
接着他说:“就这样,会议到此结束,大家解散。”戴主任连忙离场,结束这场讨论。
送走了那个让人厌恶的老妇人后,他一分钟也不想在此停留。“戴主任,请允许我送您出门。”易钟海像只跟班一样紧跟在戴副主任之后。李建国紧皱双眉,他本以为那个聋太婆只是在遇见易钟海后才变坏,没想到这糟老头生性恶劣。这样的人绝不值得笼络。她可能还会与易钟海联手捣鬼,这栋院子恐怕不会像先前那样太平。不过此时的李建国没工夫关注这些琐事。目前最重要的是帮贾东旭学徒完毕。
六天光阴流逝得很快。晋级初级技工所需的经验繁多,即便贾东旭废寝忘食地练习,但李建国依然还有欠缺,差一万经验才够资格晋级。但李建国已相当满足现状。“东旭,今天练到这里就行了。”李建国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师父,天还没黑,再加一会儿呗?”贾东旭抹了抹额上汗水,满脸依依不舍的神情。“不啦,明日就是岗位评估的日子,早点回去休息调整状态,明天才能发挥出最好水平。”李建国收拾物品。
贾东旭关掉了操作台,走去水槽旁洗手洗脸。正当两人回到中院时,看见那聋太婆拿着一个小凳在门口坐着。“你还知道回家?”聋太婆立刻开口,带着质问的口气问道。“我都来你家几天了,你怎么总是那么早就出门,回家又那么晚,你到底在外头干啥勾当?”她话音刚落,就让李建国措手不及。
“喂,你是哪根葱啊?管你屁事!”对于这样的无理指责,李建国不禁怒火上升。“老太太,我和师父只是在工厂内提升技艺,你不清楚情况就乱说。”贾东旭和李建国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不容许任何人诋毁师父。
聋太婆瞪了一眼说:“提升什么技艺,我看更像是等人家走了就偷窃。不过老太太我不爱多事,偷东西偷艺都不是我插手范围。你提着的那玩意香得厉害,我看是你偷来的猪头肉吧?”聋太婆的嗅觉灵敏,隔着三四米都能闻得清清楚楚。
闻言,李建国冷笑:“老婆婆,你的神经没问题吧?你想要的东西我为何要给你?要吃猪肉就找你那位侄子易钟海,我又不欠你的。”聋太婆口中的侄子正是易钟海本人。而这一称呼是易钟海向外界自我宣称的。
聋太婆听了李建国的话,眼中闪过狠意,语气刻薄:“小鬼头,我这么大年纪,赏你一口吃的算是抬举你了。院里住那么多户,见到我的不是喊一声大娘,就只有你敢叫我糊涂,懂得‘尊老爱幼’是什么道理吗?”“!”李建国毫不气地骂道:“不知廉耻的东西,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还想充长辈。别人怎么对待你我是看透了,识相就赶紧从我家门口滚开,不然就别怪我不气。”
“有种尽管对我不气啊,看你怎么个狠法!”聋太婆并未被吓倒,反有一拼的姿态。但她绝不相信李建国会真对她动手。谁料李建国真的这么做了,直接抓住她的小凳,用力甩到后面。“哎哟!”老太婆立刻应声跌倒,痛得喊出了声。
易钟海匆匆从屋中跑了出来。“李建国,你太过分了,她都一把年纪了,你怎么忍心对她动手?”
李建国啐了一口,嘴里喷出一口口水。
易钟海,管好你那头蠢老母牛,你的月薪也就是六十块七十二块,连一个老妇人都养不起还要让她挨家乞讨,你就不害臊吗?李建国骂道。
易钟海脸涨得通红,辩驳说:“李建国,别乱说!你怎么知道老太太不在我家吃饭?我们一家经常供她三餐,老太太今日来找你,是为了让你有机会表现敬老之心。”
我呸,这样的糟糠还配做你的长辈?
“李建国家虽然双亲俱逝,但我们也有家谱传世,而你是易钟海这个孤儿,捡回来的一个老乞丐你就当他祖宗?”这一番话说得易钟海怒火中烧。
现场的人都涌出了院子看热闹。贾张氏冷嘲热讽:哎呀,怎么搞出这么大场面?要饭都能送到铁路上?易家老儿啊,都这把年纪了,老太太住进来,你要负责好好照料呀。”
就连何大清也不甘示弱:“没错,老易,老太太是进了你们家,但她不该成天跑去别人那儿蹭饭吃。每个家里都有先人啊,凭什么要招待她!”
阎埠贵从前院过来,对着易钟海道:“易啊,这事确实是你的不对。李老头的东西,他给你是对你的恩惠,若不给也是理应如此,怎么还能抢?”
老太太也许是老糊涂,但是作为侄儿,你也得多体谅她啊。”